兩個人快樂地緊緊擁抱。這次莊琪為一間雜誌社去了中南美洲,一去去了將近三年。
「怎麼要回來也不說一聲?」戀文高興地打量依然高挑健美的好友。
「哎,你知道我這個人,去留只是一念間,念頭一動,下一刻我就在飛機上了。」莊琪還是那副瀟灑、率性。「這樣不好嗎?給你個驚喜。」
「你製造太多驚喜啦,我都麻木了。」
兩人拉著手在長沙發上坐下。
「我剛才把我哥臭罵了一頓。」
「幹嘛?」
「無聊,怎麼可以房子說賣就賣嘛!沒一點人情味。」
「喂,你太過火了吧?我一分房租沒付的住了這麼久,早就過意不去了。」
「那我怎麼辦?現在我回來變成無家可歸了,還得去住酒店哪!豈有此理,他又不是非賣這個公寓才有錢買房子。他要結婚,就把我們倆趕到街上去嗎?他才過分呢!」
「你一年裡在那住幾天啊?他是我的老闆呀,他結了婚,我還住在他的小公寓,傳出去;我豈不是成了他的金屋藏嬌了?像話嗎?他不賣,我也應該要搬的。」
戀文就知道莊琪的小姐脾氣是為她發,果然她這麼一闡明大義,莊琪即閉口不語了。
「好了,別胡亂發火啦,楚留香,我有個好消息。」戀文這時真高興和慶幸她買了那間破房子,她要是還沒個安身去處,莊琪只怕又沒完沒了。
「什麼?你也要結婚了嗎?」莊琪立刻眉開眼笑地抓住她的手。「是誰?長得像不像樣?」
戀文失笑,打她一下。「怎麼有人只問長相的?」
「哎呀,什麼內在重於外表,全是廢話。一個人長得三分不像人,才高八斗也只有回家對著空米缸長吁短歎的份。」
不知怎地,念文腦子裡立刻想起那個落魄得在牆上塗鴉的不知名藝術家。
「現實和藝術,後者永遠是敗者。」她喃喃。
「嘀咕什麼呀?快告訴我,你的男朋友長得好不好看?」
屋內的破爛景象浮進戀文腦海。「何止好看?簡直教人目瞪口呆。」
「真有你的!」莊琪捶她一記。「這個『目瞪口呆』在哪?我要見見他。得要讓我目瞪口呆才可以配上我的美人。」
戀文撲哧一笑。「行,等我下班後就帶你去看,保證你說不出話來。」
「唉,要我說不出話可太難了,你把他說得這麼超凡蓋世,我眼見才算數。好了,我知道你在為下一季的新裝忙,不佔你上班時間。我先回去,下班再來接你,記得和目瞪口呆約好啊,別讓他臨陣脫逃了。」
逃?還不曉得誰要逃呢。
其實方才有那麼幾秒鐘,戀文有些在考慮要不要犧牲那筆訂金。莊琪突然回來,反而幫她打消了猶豫,她絕對不能白白住了莊俊風的房子這麼久,還因為她害得他們兄妹失和。
看著工作台上她畫的新裝設計圖。戀文忽地靈光一閃。
何必花錢找什麼室內設計師呢?她雖然是服裝設計師,不也是設計師嗎?
自己動手,省錢又有成就感。
主意既定,戀文立即愁消郁散。她本來也是個不會太讓煩惱自擾的人,自高中就半工半讀,大學四年也是自力更生,老早就練就了獨立精神。碰到牆,轉個彎嘛,馬上就有新大陸。
鋪上一張新的紙,戀文說做就做,專心畫起新家設計圖來。自己的房子呢!
想著她今年二十八歲,就要有個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家,她心情登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會兒工夫,一張室內設計藍圖已大致完成。
哈,天下無難事,只怕己不為。她退後一步,正洋洋自得欣賞她的才華,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男人聲音。
「畫得不錯。」
戀文回頭,怔了怔。眼前一張五官突出、輪廓分明的臉,揚著濃黑的眉,嘴角似笑非笑地掀著。她在「雅仕」五年,從來沒見過這個人,想必是新來的。
「謝謝。」她不禁有些得意。「是我新屋的室內設計圖。」
「新屋嗎?」他瞇一下眼睛。「我還以為你要拆房子。」
「拆?」她迷惑地看看圖,又看看他。「什麼意思?」
「喏,」他踏步向前,手指指著畫紙上的幾條橫切線。「我若猜得不錯的話,這裡應該是接著屋樑的牆,你把它拆了,豈不是要梁倒屋塌?」
戀義瞠然瞪向他手指的地方,尷尬地一掌蓋上去。「這個……呃,只是草圖。」
「草圖啊?我明白。」
他嘲弄的抿著嘴,仍是那似笑非笑、挑著濃眉的表情。戀文臉上發燙,眼睛瞪向他,這才看到他穿著的白色T 恤和褪色寬鬆牛仔褲上儘是白色油漆點,他身上也散發著混合木料和油漆的味道。
「你是誰?」她問。
通常戀文很樂意虛心求教,今天不知怎地,被這個人當場作弄嘲笑,令她出醜,她感到老大不高興。
「我姓關,大家都叫我小關。」他伸出手,看到手上沾著油漆漬,聳聳肩,收回去放進燈籠似的牛仔褲口袋。
小關有種不羈、滿不在乎的瀟灑,這種格調加上出色的外表,很容易博得女性的好感,但戀文偏偏最不喜歡他這類自知迷人便自命倜儻的男人。
「我是問你是做什麼的?」現在一些新進的後生小輩對前輩都不懂得表示尊重,一副後浪來推前浪的倨傲相。新來的人,戀文向來以禮相待,且不吝於在必要時給予協助,但遇上太不知進退,太沒有分寸的,像這個傢伙,她就忍不住有氣,想教他一點做人的道理。
首先,他沒敲門就逕自闖進她的辦公室。
他又聳聳寬若運動員的肩。「我算是木工吧,但實際上也是油漆工。」
這會兒他的笑容透著股稚氣,那副淘氣模樣又挺討人喜歡。
「木工?油漆工?你在這做什麼?」
問完,戀文想起來,莊俊風買下了底下一層樓,因為八樓的工作空間已不敷使用,公司的工作量和人員逐漸因業務的擴展不斷增加。小關,想當然耳,是在底下施工的工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