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非買不可嗎?別告訴找,你就為了這個裸男決定買這整塊廢墟。」
「你不曾只為了一首曲子買一張唱片嗎?」
「早改聽CD啦。」
「CD更貴。」
「會比你買這鬼地方費嗎?」
就在莊琪頭頂上,一片天花板刷地鬆脫,搖搖欲墜地雖沒有掉下來打中她,卻嘩嘩灑下大片塵灰,灑得她滿頭滿臉滿身。
莊琪氣得大叫,跺著腳跑出去。
戀文再看了彩繪裸男一眼,走出房子,把門鎖上。
「鎖什麼呀?小偷進來都要大叫倒霉的。」莊琪拍著身上的灰,噘著嘴。
「報上一天到晚登那麼多壞人利用空屋犯案,還是鎖著的好。」戀文說,眼睛看著房子。
「我覺得這房子帶著邪氣,戀文。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怎麼你變成莊天師啦?」
「你跟我站在一塊兒。灰塵一點也沒沾到你,全倒在我身上,還不邪啊?」
她這一指出來,戀文也感到奇怪。
「說不定這房子認主人呀。」她笑道。
她沒告訴莊琪,方才臨走看裸男畫最後一眼時,她覺得畫上的男子似乎露出了一抹狡黠頑皮的笑。那表情……好熟悉。
第二章
莊俊風的視線留在戀文擱在他桌上的辭職信一會兒,慢慢往上移向她。
「你決定了?」
「是的,總經理。」
莊俊風半晌沒作聲,最後點點頭,揮一下手,俯首繼續忙她進來前他在忙的公事。
戀文回到她的辦公室,有些許依依之情,畢竟她在「雅仕」工作了五年,同事相處得宛若一家人,而她這個人生性念舊。
奇怪,莊俊風和莊琪兄妹倆個性如此不同。莊琪呱呱呱地,心裡什麼話都擱不住,一定要說出來;她哥哥卻終日難得開口。
要不是莊俊風發出請帖的一周前,他同居多年的女朋友「經過」,「順便」來「拜訪」戀文,言語間有意的暗示她風聞由於戀文和莊琪的知交好友關係,莊俊風對她「諸多特別照顧」,讓她住在他的小公寓是其中之一,戀文還不知道背地裡她被當成和總經理假公濟私,又假私濟公的,關係曖昧不清。
她是在「雅仕」奠定的事業基礎沒錯,「雅仕」的自由發展空間,給了她游刃有餘的發揮,相對的,她也付出了許多努力和心血,並不是像莊俊風的未婚妻所謂的。她能有今日小小的成就,及成為「雅仕」第一紅牌設計師,是莊俊風把重要大客戶都撥給她的緣故。
兩年前戀文其實就有去意,想成立一間自己的公司,有份自己的事業,但一則莊俊風懇切的挽留,再者她覺得做人該飲水思源而留了下來。「雅仕」雖隨著業務擴大,增加了好幾名設計師,他們實際上也等於是副手,主要設計工作仍在戀文一個人身上。
她現在決意辭職,倒不是賭氣,閒言閒語總是空穴來風。不過人言可畏,莊俊風是個好老闆,就算沒有她和他妹妹的好朋友關係,戀文也不願因為她,造成他無謂的困擾及誤會。
說起來,莊俊風的未婚妻那副——「你即使是他不可或缺的助手,他要的女人仍是我」的態度,反而給了戀文充分的理由和機會,不必再猶豫或感到不安地自在離去。
真正要成立個人公司之前,戀文還沒有把握她能否獨立創下一片天空,但這是她事業上一個重要轉折,一個嶄新的挑戰,因此她已不去煩惱前程如何,充滿希望和幹勁地準備好好籌劃她的新家和公司。
想到莊琪對她說的,她在國外旅行時曾見到的鬼屋奇譚,戀文不覺好笑。靈異之說,她時有所聞,坊間也有許多這類的書,但戀文不相信這些。
很多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不是嗎?
「戀文,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李雲問。
「吃飯?哪一餐啊?」戀文看著表。
李雲翻個白眼。「吃宵夜呀,哪一餐。」
戀文笑。她常常一專心工作就忙得什麼都忘了,幾個好同事都曉得她的毛病。
「我不餓,你們去吧。」
「不餓也要吃一點。給你買個飯盒回來吧?還是漢堡或三文治?」
「隨便。」
戀文手上有好幾個設計稿,她必須在剩下的三個月內完成它們。公司的規定,像她這種資深員工,離職要提前三個月提出來,她遵守規定,也該在走之前將交付她的工作做好。
突然,戀文想到,她的新家也要趕快動工,否則她真要流落街頭了。
關敬的名片還在她桌上,不過他既然在樓下監工,她何必打電話?親自當面去請他,也為她上次的態度道個歉吧。
還認為人家傲慢自大呢,自己才是無禮又狗眼看人低。她心裡好不慚愧。
樓下地盤的工人都在吃飯盒,戀文找了一圈沒看到關敬。
「請問關先生今天有沒有來?」她問一名工人。
那人聽不懂她的話似的。轉而向坐在他旁邊的人詢問。
「這裡沒有關先生。」另一個工人告訴她。
戀文想了想,改口再問一遍。「那麼小關呢?」
「喔,小關哪——」工人一臉的怪笑。「你找小關哪。」
「對。他在哪?」
「不知道。」他們又回去大口扒飯,不理她了,只有一、兩個嘰嘰咕咕不曉得笑些什麼。
莫名其妙。戀文轉身走開。
結果她在樓梯口碰到他,他正從樓上下來。
「這真是有緣千里能相會。」他嘻皮笑臉。
她頂討厭男人這副輕浮德行,想好的誠懇道歉的話全忘光了。
「還有個說法,」她說。「陝路相逢。」
「不是冤家不相逢嘛。吃過飯沒有?」
「不勞你操心。」
「這也有另一種說法,叫關心。」
「我以為你叫關敬呢。」
他大笑。似乎他豪邁爽朗的笑聲有傳染性,她不禁也露出笑容。
「謝謝你。」
「沒頭沒腦的,謝我什麼?」
「謝你沒把我的名片扔到廢紙簍。」
他原來上去找她了。戀文有絲莫名的喜悅,跟著赧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