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眉放下話筒,面對婦人。
現在她看見婦人不但身材保持得好,皮膚更保養得宜,臉龐光滑細緻,幾乎沒什麼皺紋。
藍寶石耳環和一枚至少二十以上的鑽戒,外國名牌套裝,意大利制小牛皮高跟鞋。
高貴,雍容,典雅。心眉不禁暗暗讚賞她的品味卓越。
天祐抱著小寶,尷尬萬分的站在婦人後面,似乎不知應該如何介紹。
「你好,我是管心眉。」心眉大方地走到婦人身前,伸出手自我介紹。
「管小姐……」
婦人優雅地欠欠身,手發抖,眼眶擒淚,禮貌地稱呼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彷彿受了莫大震撼。
心眉望向天祐,希望他說些什麼。場面實在教人發窘,有何誤會,輪不到她來解釋說明吧他輕咳了幾聲,仍然閉上嘴巴。
婦人揮了揮手,看看心眉,再看看小寶和天祐。
「我……這……對……對不起,管小姐。」
婦人以手掩住顫抖的唇,轉身走了。
天祐把小寶交給心眉,趕快追出去。
「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我都看見了。」文媽媽擺手不讓他說。「我要鎮定一下。我太高興了,高興得我不曉得說什麼好。你去向管小姐道個歉。你這孩子,不覺得你這樣太對不起人家嗎?」
「媽,她不是……我不是……」
「人家長得標標緻致的,應對得體達禮,又不是見不得人,你藏藏躲躲做什麼?我得立刻告訴你爸爸,我們都有孫子可抱了。老天,我們盼了多久,你可知道?」
「唉,媽!」真是有理說不清。
「等我安排一下,你約她出來,大家正式見個面,好好談談如何辦你們的婚禮,絕不可草率了事。你現在回去安撫她,她突然見到我,一定嚇壞了。」
「媽……」
「去呀,去呀!」
嚇壞了的是陸平。
「她們都告訴我了。天祐,想不到朋友一場,你瞞著我這麼天大的事。」
「心眉呢?」
「在房間給小孩餵牛奶,玉綺和陸羽在安慰她。你有困雞,跟我說嘛,犯著自甘墮落賺女人的錢嗎?上那種班,你不怕得花柳病啊?」
天祐乾瞪眼。「我上什麼班,你還不清楚嗎?你鬼扯什麼呀?誰自甘墮落了?」
「那你如何解釋找上門來的那個老女人?」
天祐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對他咬牙切齒。
「那個老女人,是——-我——-媽。」
「啊?」陸平喊:「她是你……」
天祐及時一掌蓋住他嘴巴。「小聲點行不行?」
「你媽有什麼不能說的?幹嘛伯她們聽見?」陸平還是降低了音量。
房間裡,陸羽和玉綺一致同聲譴責天祐。
「他真把這裡當他的家啦?居然告訴那女人地址,讓她登堂入室來示威。」
「他做什麼工作,我們管不著。我們並沒有因此輕視他,仍然把他當朋友,他起碼該對我們有些尊重才是嘛。」
「我們倒還好,他這樣,多傷心眉的心!」
「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陸平說得沒錯,他是人面獸心。」
沉默半天的心眉歎一口氣。
「你們有完沒完?小寶盡聽你們演講,奶也不專心吃了。」
「耶,我們為你不平啊。」
「你們自認為太監嗎?我相安無事,你們著哪門子急?」
「嘿,狗咬呂洞賓。」
「說的也是,她這個和文天祐同床共枕的人都不急,我們操什麼心?我赴約去了,不在這管閒事。」
「陸羽,你說什麼同床共枕?」心眉喊。
陸羽頭也不回的走了。經過客廳,看也不看天祐和她哥哥一眼,只啐了句。「好狗不吃窩邊草。」
「玉綺,陸羽說同床共枕是什麼意思?」
「我開店做我的生意去,你好自為之。」
玉綺也走了。
她送給兩個男人的是一記白眼。
「這才叫無妄之災。」陸平嘀咕。「我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
統統走光了。
天祐躊躇著不敢去向心眉解釋。
從何說起?
心眉不想出去和他碰面。
她沒有生氣,更不是傷心。
傷什麼心?說起來,是她欠天祐一份情。
她倒是為他難過。上那種班,夠不堪的了,還要面對一些不相干的人的臉色。
唉,同住一屋中,能躲到哪去?
天祐決定硬著頭皮和厚著臉皮,請求她的原諒。
橫豎他媽媽這一下回去一說,一乾娘子軍勢必非要見心眉不可,事情總要揭穿的。
她難道永遠不出房間了嗎?除非他立即搬出去,否則總要見面的。與其令他窘迫難堪,不如她大方些,將此事化為零。但這下她真的要請他另覓住處了。
他們同時採取行動,在走道相遇。
「天祐……」
「心眉……」他苦笑。「你罵我好了,罵完我再解釋。」
她微笑。「我幹嘛罵你?我是要告訴你,你不必解釋,我知道她和你的關係。」
他一怔。「你知道?」
她點點頭。「我昨天就見過她了。她和你在馬路上說話,我當時在附近。」
天祐鬆一口氣。「你一點也不介意?」
其實她是介意的,介意又如何?
「我為什麼要介意?那是你的私事。」
「心眉,你真好。」
輪到她苦笑。最近她好像常聽到這句話。
「但是,天祐,為了預防再有同樣情況發生,為了你好,為了我們大家好,我覺得你不適宜再住在這。」
他雙肩垂了下來。「我覺得我們的對話好像連續劇的對白。」
「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歧視你,我相信你必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做你所做的事。」
「如果你的諒解是發自內心,為什麼你要我離開?我走了,小寶怎麼辦?你怎麼辦?」
「我自今天起有兩個星期的假,這段期間,我無論如何都會為小寶找個稱職的保母。」
他望著她。「心眉,你一直都這麼冷靜、理智的嗎?」
她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我手忙腳亂、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指的是對感情。」
「感情?」
他忽然臉紅了,眼睛望向別處。
「我現在已不是一個多星期前,搬進這裡的同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