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梯,她看到陶宗舜拎了一個紙袋,站在大門外的木棉樹下,遠遠看過去,鼓 鼓地不知裝了什麼東西。
看見花晨,陶宗舜粲然笑著快步迎過來。
「你沒去學校?是不是感應到我會提早回來?嗯?」
花晨雙手環抱在胸前,不趨不避、淡漠地笑笑:「感應什麼?只是湊巧罷了。」
宗舜凝望著她,心中有點奇怪,猶豫了一下,他謹慎地說:「如果方便,我們一起 走走?」
花晨不語,冷漠地點了點頭,一絲絞痛湧上心頭。兩人循著上次踏月而行的路徑, 默默走向九龍仔公園的方向。
「花晨,你怎麼悶悶不樂?」
終於,兩人站在公園中央時,宗舜忍不住發問。
「我怎麼會悶悶不樂?」花晨鎖起眉頭,把內心的起伏壓抑下去:「我只是勉強自 己在做一件不想做的事,覺得頂不耐煩而已。」
「你再說下去。」宗舜冷靜地說。
「本來,我可以不再接你的電話,不再和你見面,讓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切 本來就不需要理由。」說到這裡,花晨倒吸一口氣,正視著宗舜的眼睛,狠狠地再接下 去說:「但是,我喜歡親自解決自己的事情,以避免任何多餘的猜測。我要當面告訴你 ,不要再找我了,一切都結束了。」
說完,她不看他,神情落寞地遙望著遠方。
宗舜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他連應變的時間都沒有。
「我說得夠明確了吧?如果沒事,我就失陪了。」
花晨轉過臉來,嘲訕地看了宗舜一眼,拔腿就要走。
宗舜把紙袋扔在地上,一把抓住了她。
整個公園只有他們兩個,是人們為他們留下了這個悲劇的舞台吧。在被宗舜抓住的 那一刻,花晨幾乎忍不住要掉下眼淚。
「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在作弄我?」宗舜氣得整個人顫抖,緊緊抓著她不放。
「什麼叫作弄?什麼叫開玩笑?不想繼續交往需要理由嗎?我難道得沒完沒了奉陪 下去?」花晨說得急促逼人,不讓自己有喘息的空間:「陶宗舜,這是我親口說的,你 聽見了?我還需要交代什麼?還是請求你同意?如果你聽懂了,請你放開我!」
宗舜臉色一片灰白,抓著她的手漸漸鬆放,直到把她的身子整個放開,忽然陰陽怪 氣哼哼地從鼻孔笑出聲來,那聲音低沉又可怖,雖然只有幾秒鐘便停住,卻讓花晨覺得 驚駭恐怖,她不敢去看他,也顧不了一切,飛快地跑離他身邊,跑離那令她心碎的公園 。
宗舜在公園中央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來散步的人陸續出現,他才拾起地上 的紙袋,緩緩走向公園的正門,把紙袋慢慢塞進垃圾筒,像埋葬一件他不願意再存留的 遺物。
他在台階上坐下,疲倦地閉上了眼睛。直到夜深露重,所有的人都離去,他還坐在 那裡,一千個一萬個為什麼……陪著他坐在那裡。
***
背負著三萬輛新車銷售的重大責任,宗舜忙得連生病的時間都沒有。萬鈞的壓力重 重地扛在雙肩上,使他整天馬不停蹄地在會議室、辦公桌、門市部和工廠之間打轉。
新車上市召開記者會這一天,是光達此番再度強棒揮擊市場,所有推銷活動的最高 潮。
李魁南主持了記者會之後,便把招待記者的盛宴棒子交給陶宗舜,自己打道回府去 了。因為他知道宗舜和記者們的關係最好,何況自己也實在和那群打打鬧鬧、精力充沛 的年輕人合不來。
在酒店餐廳吃喝一頓完畢,已經是晚上九點。賓主之間醉的醉、倒的倒,一個個先 後都離開了,只有石瑩還留下來和宗舜在一起,雖然她很驚訝宗舜竟然主動邀她去 PuB再喝幾杯,當然她還是歡天喜地地答應了。
兩人來到「藍玫瑰」,選了僻靜一些的位置相對坐下,宗舜開了一瓶xo白蘭地狂放 地暢飲起來。
「你怎麼會這種喝法?」
石瑩搶過酒杯緊皺著眉頭,不再讓他狂飲。
「你別擔心,晚上我根本沒喝多少,剛才光看別人喝,現在總可以自己干個痛快了 !」
宗舜說完連著猛灌了幾杯,已有幾分醉意。
「以前你喝酒很斯文的,今天怎麼啦!到底怎麼回事?」
「高興嘛,慶祝我的GxL上市,難道不值得大醉一場?」
「你再這樣喝下去,不用兩年,頭髮要白掉一半。你看你,最近瘦了好多!」
石瑩瞅著他,覺得他有點反常,和平常的斯文優雅、風度翩翩有點脫節。
「不要管我,說!你不是說你去埃及試車怎樣精采嗎?說來聽聽!」
酒精威力正持續發作,宗舜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他扯鬆了領帶,垮垮地癱在沙發裡 。
「你真的想聽?」
「當然!講!從頭開始講!」宗舜紅著脖子,傻兮兮地笑著催促石瑩。
雖然明知道是對牛彈琴,她像哄小孩一樣開始說「故事」。
「我們哪,十月二十在巴黎會合以後,就包機直飛埃及亞斯旺,亞斯旺沒有金字塔 ,也沒有肚皮舞可看,好在大家都累了,只想大睡一場。第二天我們就從亞斯旺動身向 沙漠往南走。我和我們社長駕一部香檳色的6o5sv二四,一個小時走它二百四十公里! 」
「嗯!」
宗舜似乎聽得津津有味,不知是真是假。
「你不知道,那邊的交通警察有多絕!你只要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立刻減速和他們微 笑打招呼,之後立刻就可以超速駕駛!第二天我們的行程改為沿著尼羅河往北走,一路 上欣賞城市、村落和寺廟、古跡的風光,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店大吃了一頓法國名菜, 最後還搭乘雙座馬車回旅館,真是好羅曼蒂克,好過癮!」
石瑩陶醉地回憶著,故事已講完,宗舜還用一雙醉眼紅紅地望著她,隔了幾乎半分 鍾才說:「哦,講完了?就是這麼過癮?很精采!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