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袋一秒也不停地想著這些,到最後覺得再也沒辦法在座位上安坐,終於推開 椅子,不顧一切地衝出課室,跑出學校,攔了計程車奔向光達總公司。
李魁南的辦公室在十二樓,與陶宗舜的辦公室緊鄰在一起,姝嫻的心裡有一種殘酷 的興奮,希望他們兩個都在辦公室裡,今天她不管天翻地覆,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她下 意識先要找李魁南,覺得他沒把宗舜看好,是第一個對不起她的人。
「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
總經理室門口的助理小姐不認得姝嫻,正要阻門攔截,一個在姝嫻身後亦步亦趨、 緊緊跟隨的職員向她打了一個手勢,姝嫻於是勢如破竹一般推門進入了總經理辦公室。
李魁南正叼著煙斗,面帶喜色地看著一份公文,看見姝嫻闖進來,好生意外地叫了 一聲:「姝嫻,你怎麼跑來了?」
說著趕緊迎了上去,摟住姝嫻,同時示意跟進來的職員關門退出。
姝嫻把魁南的手推開,氣呼呼地背對著他,不肯應答。
「出了什麼事,你倒要說啊?」
魁南著急,繞著女兒打轉。
「爸爸,你對不起我,我恨死你了!」
姝嫻說著哭了起來,搶了魁南手上的煙斗,往鋪著長毛地毯的地上扔去。
魁南也不在意,只一個勁兒問說:「爸爸怎麼對不起你?你要說了才知道啊!」
「你不知道?天塌下來,大樓垮了你都不知道!」姝嫻哭得真如梨花一枝春帶雨, 頭髮、眉睫上還掛著毛毛的雨珠呢。「是宗舜啦!你不是說,宗舜是我的嗎?為什麼又 讓他去追別的女孩子?真是可惡透頂……」
「這怎麼可能?宗舜不會有別的女朋友,他每天累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我對他 的行蹤清楚得很!」
「清楚個頭!知人口面不知心,他對我若即若離的,有時好像我是母老虎會吃了他 ,有時把我當小孩一樣哄,誰知道他背地裡在幹什麼?」
「他不會的……」
「我們當面問他好了,看他是不是背叛了我們?」
「傻孩子,什麼背叛不背叛的,人家又不欠我們。」
李魁南嘴裡這麼安撫姝嫻,心裡卻開始不愉快,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宗舜在嗎?我要馬上問他!」
姝嫻止住了哭泣,氣洶洶地問。
「他開了一早上的會,剛剛才去吃飯。在這裡說這些不妥當,晚上再說吧,我會請 他回家吃晚飯,好不好?」
「不好!還吃晚飯呢,不問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魁南無奈,按鈴叫門外助理小姐請宗舜過來,不一會兒,宗舜果然來了,看到滿臉 怒意的姝嫻,大感意外。
「姝嫻怎麼來了?」他笑笑地問。
「她呀,不懂事得很,跑到這裡來興師問罪。」
魁南已拾起煙斗又抽了起來,語意深長地說。
「哦?誰那麼大膽觸犯了姝嫻的天條?」
李魁南故件輕鬆地說著,一雙眼睛卻銳利地掃視了宗舜一眼。
「姝嫻說,你交了女朋友?」
「我交了女朋友,姝嫻為什麼要生氣?」
宗舜的神色略顯不悅。他知道李魁南在看著他,也不矯飾,微微皺起了眉頭。
「宗舜,難道你要令姝嫻傷心嗎?」李魁南一口接一口猛吸煙斗,一步一步向宗舜 靠近,臉上帶笑,語意也是慈善的,眼光卻如同一隻老鷹。「我們可是把你當自家人看 待,尤其是姝嫻。你交了別的女朋友,她當然不開心。」
話說得很含蓄,宗舜卻聽得明白。他向來最不喜歡的就是李魁南暗示他,他是屬於 他們李家的,他和姝嫻的關係是確認了的,好像他是他們的一塊禁臠。
「姝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宗舜沉住氣,只想知道來龍去脈。
「看你承不承認啊?」姝嫻說。
「承認什麼?」他反問。
「你的女朋友啊!不要狡辯,我可以直截了當告訴你,是一個叫雍海晨的人告訴我 的。
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你心裡有數。」
「雍海晨?」宗舜腦筋一轉,閃電地便聯想起花晨,急切地問:「他和你說些什麼 ?你又和他說些什麼?」
「他告訴我說,你在猛追一個女孩子,我呢,叫他別得意,我告訴他,我們已經訂 婚了!」
宗舜聞言,臉色大變,怒視姝嫻說:「你怎麼可以這麼亂開玩笑?這種話可以隨便 說嗎?」
姝嫻正要接話,李魁南聲調洪亮地開口了。
「宗舜,看起來這件事假不了,不是姝嫻在胡鬧。而且,你是很認真的嘍?」
「總經理,我沒有否認,而且,我也不需要報告。這不是公事。」
宗舜絲毫沒有求全認錯的意思,一句話冷冷地說完,朝李魁南點點頭,大步走開, 開了門昂然離去。
「爸爸,宗舜造反了,你親眼看到的!你說,你要怎麼辦?」
姝嫻跳著從沙發上站起來,氣急敗壞地跺著腳。
李魁南重重地喘息著,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那壯碩的背影看來就像一隻準備攻擊的 巨獸。
第九章
花晨看過海晨留給她的字條,靜靜地發了一陣呆,然後把字條細細地撕碎,湊成一 堆放在桌上,再拿起一本雜誌輕輕吹了幾下,那些碎紙片像雪花一樣在她面前飛飄了起 來,然後紛紛翻滾落下,細細碎碎撒了一地。
她的心既不痛,也不苦,只是極度的麻木。
海晨的一大張信箋只有一句話,告訴她務必對陶宗舜死心,因為有個女孩親口告訴 他,她和陶宗舜已經訂了婚。
這件事,看得出連海晨都無法面對,所以才用留言傳達。花晨覺得,倒是海晨把這 件事 看得太嚴重了。在她的內心中,她早已失去了陶宗舜,現在再獲知他屬於另一個 女孩,似乎在尚未癒合的傷口再畫上一刀,反正痛早已達到最深了,沒有更甚的了。相 反地,她只是愈來愈厭惡自己,厭惡自己那縷愈來愈模糊不清的靈魂,她的軀殼裡似乎 沒有了自我,不知為什麼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