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的心弦悸動了。
她站了起來,指著冰蕊責罵道:「你清醒一點、理智一點、堅強一點、勇敢一點, 不要這樣兔死抓悲行不行?
你是你,蝶茵是蝶茵,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還對自己的所做所為沒有信心?我討厭你 這種不能對自己負責任的人!」
冰蕊受了指責,哇地一聲更是伏在扶手上痛哭起來,一邊搖頭投訴道:「夏竹,不 要罵我,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還是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既愛又怕、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一點都不 能擔待!」
夏竹仍舊不能諒解她!她軟弱地抗辯道:「你為什麼變了!你為什麼不警惕我?以 前你向來不肯定男人,總和愛情唱反調!現在你為什麼不再對我諄諄告誡?為什麼聽不 進我的投訴?」
「因為它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而且我也厭倦了再扮演你心目中的強人,我並不 比你更堅強、更冷酷!你懂嗎?冰蕊!我救不了蝶茵,同樣也救不了你!」
夏竹咆哮著,冰蕊驚愕地望著她,這才看出她的消瘦、她的憔悴、她的落寞,也才 想起她也是一個纖纖弱女子!
她猛然覺醒,自己和蝶茵對夏竹向來的依賴實在太殘忍!太自私!她在夏竹身上看 見了蝶茵之死所烙下的苦痛;而在此之前,她只看見自己背負的、蝶茵死亡的陰影!
「對不起,夏竹,我真的是太懦弱,太沒有擔待……。」
她站起身來走近夏竹,畏畏怯怯向她道歉。又說:「是我庸人自擾,太多疑了。燦 哥有很多事要分神,我不該只想纏著他,又向你亂髮牢騷……,夏竹,真的對不起!」
「算了,冰蕊,我的脾氣也不好,好不容易見了面,竟然耐不住性子對你大吼大叫 。」
夏竹赧然擁住冰蕊,黯然自責。
冰蕊強顏歡笑,故意說道:「都忘了問你,最近怎麼樣?對了,在電話裡聽你老闆 喊了一聲什麼天香豆寇,他是不是這樣稱呼你的?難不成他在追你?」
夏竹聽了笑出來,灑脫道:「我無聊亂取綽號。其實天香豆蔻指的就是咖啡豆!我 和他天天在一起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會有什麼新鮮事?」
「那可不一定,喜歡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天香豆蔻?可見他把你奉為天仙!」
冰蕊為要討她開心,故意又說:「連燦哥都跟我承認他喜歡你,不用說別人了。」
夏竹怔了一下,才說:「燦哥眼裡只有你!」
「那可難說!」
冰蕊故作輕鬆,俏皮地回答,可是夏竹清楚地察覺,她的臉龐又在一剎那間蒙上一 層慘澹。
冰蕊一直在強顏歡笑,直到她們道別。
夏竹不得不相信,這深閨少婦的愁怨或許並非子虛烏有!
她決心與殷燦一見。
###她告訴自己,約見殷燦,她可以很坦然。
她是為了冰蕊而見他!
容顏或許沉靜,或許剛毅,而心緒卻難免多情,難免傷感。
這才是她內心真正的面貌!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瞭解!
「我找殷先生。」
當她告訴殷燦的秘書,她吃到了閉門羹。她不輕易放棄,再試一次。
「請轉告,是傅夏竹找他。」
沒想到,殷燦接聽了她的電話,答應了去喝她的咖啡。
她心裡既是甜蜜狂喜,又是惆悵暗淡。總而言之,矛盾之情在胸中如怒濤澎湃。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她也知道,他不盡然比戈承堅更可靠。但是,從她看到他的那 一眼,靜止多時的情弦竟然為他而撩動!
罷了、罷了。
他追求的是冰蕊。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
然而,她忘不了,她第一次見他,和他共舞,在他的懷中與他眼眸交纏。
他是一個危險的男人!連她傅夏竹都為之悸動!所以她才會說,不會飛的鴨子遇上 了霰彈槍,注定要一身彈孔!
冰蕊哪會是他的對手!
那麼,自己呢?白己難道有一對會飛、會躲、會逃的翅膀?
在從前,她對自己還能堅持一點信念,而現在,關於這一點,她愈來愈不能確定。
蝶茵死了,冰蕊走了,她更寂寞,更任暗中慕戀的情愛如亂草竄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她為自己唱這首歌,守著這個秘密,還是可以活得很灑脫、很磊落、很坦然殷燦來 了。
她只是攏攏頭髮便走向他,原麻布襯衫、原麻長裙,毫無刻意打扮。
「這裡的咖啡普羅大眾,可能不適合你。」
她身上還繫著圍兜呢,對他微微笑著說。
「那麼我們去找另外一個地方。」
殷燦提議。
她早打算請假走人的。擁有綠山執照的男人眼睜睜看著他的天香豆蔻和一個迷人的 男子走掉。
在另一家安靜而格調高雅的CAFE裡,她問他:「謝謝你沒把我過濾掉!我想除了冰 蕊,別人很難闖進你的關卡。」
話未說完,她驚覺那些語句竟然含帶可能引起誤解的雙關意義,但想修正已來不及 。
心思不正,語言就是最赤裸的返照!
她暗在心中咒罵自己。
殷燦彷彿未當如是聽、未做如是想,爽朗說道:「不對,我連冰蕊的電話都不聽! 我交代她別打電話到公司來。」
夏竹睜大眼睛,皺眉問道:「為什麼?你這樣做,難怪冰蕊傷心!」
「哦?她向你告了什麼狀?難怪你要請我喝咖啡!」
他端起咖啡,自在地啜了一口,兩眼向著她直看。
「本來我也以為她庸人自擾,但是現在經由你證明,並不是她想像力太豐富,而是 你存心隔離她!這是怎麼回事?」
夏竹開始咄咄逼人起來,她靠在椅背上,神氣嚴厲地睨著他,就像一個鐵面無情的 法官。
殷燦可是苦笑了起來,解釋道:「夏竹,你誤解了!我只是叫她別打電話到辦公室 來,是你們把這個象徵意義擴大了!你們女孩子怎麼都這麼敏感?」
他有趣地繼續看著她,眼神轉換著不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