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才真奇怪,明知女人心細如髮,卻以誤導為樂,樂此不疲!」
殷燦聽了哈哈大笑,閃著炯炯發光的眼睛,欣賞地對她說:「夏竹,你才是一朵真 正的玫瑰!」
「啊?」
夏竹不作聲響,只是定定地回看著他,等他自己回答。
殷燦果然說:「真正的玫瑰有刺。刺,就是骨氣。你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不厭其煩,再次重複。
「還是談冰蕊吧,別讓我覺得你始終在挑逗我!」
她大膽地、痛快地告訴他。面對一個殺伐決斷的男人,她也可以扮演一個殺伐決斷 的女人,她為什麼要讓步?
他於是正襟危坐一些,收斂起來問道:「到底冰蕊怎麼啦?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難 道我讓她一個小時只剩五十分鐘,她有什麼應該有的東西被剝奪了?我對她絕對是無微 不至的!」
「這些,我想你心裡很清楚。你有沒有冷落她,讓她又被危機意識壓迫得失去安全 感,你應該知道的!」
「又來了,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莫名其妙的危機意識!這簡直像隨時會復 發的習慣腸胄炎一樣!說來就來,來了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發得走!從日本回來到現在, 她就又變回了以前那個樣子,滿腦子的危機意識,這是怎麼搞的?莫名其妙嘛。」
殷燦抱怨了一長串,夏竹打斷他:「因為蝶茵死了。」
「因為蝶茵死了?」
殷燦難以置信地重複。
「兔死狐悲啊,這個寓言你聽說過吧?」
夏竹嘲諷著,又加了一句:「何況冰蕊根本不是一隻狐狸,她連那只先死一步的兔 子都比不上!」
殷燦被激起怒氣,恨惱地低聲罵道:「寓言!寓言!你們女人除了活在寓言和童話 裡,還知道什麼!」
「冰蕊顯然不知道,所以等著她的主宰來告訴她!」
夏竹昂然回應。
殷燦很快回答:「她怎麼不知道?我早告訴過她我的計畫了!是她自己不用心!我 正在進行的一件大事關乎殷家事業的興衰存亡,她怎麼不知道?」
「你在怪她?你不愛她了?」
她問得更直截了當。
「這怎麼可能!我對她說過,也證實過,她是我生命的志業之一!」
殷燦滿臉慷慨凜然,叫夏竹看了不禁又對冰蕊心生艷羨起來,但她仍是說:「有這 麼崇高、這麼偉大、這座重要嗎?愛情對很多男人來講,只是人生中的過場戲!」
「對,你又讓我看見了你們的危機意識!難怪冰蕊要這麼惶惶不可終日,連你這個 精神領袖都這樣想,她怎麼會有信心呢?」
殷燦又回復了自負,說教似地再告訴她:「她需要一個健康、積極、樂觀的健康顧 問,而不是陪她一起疑神疑鬼的糊塗軍師!」
夏竹聽了只是睜大眼睛,無詞為繼!
是的!她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推翻不了他的振振有詞!否定不了他的大丈夫氣概 !他什麼也沒做錯,只怪她們女人家心胸和眼界都那麼狹小、淺短!
她不知該恨他、怨他,還是該更激賞他、更愛慕他!
「也許,你比冰蕊更適合一個企圖心旺盛的男人!」
驀地,他竟然說了這麼一句。
她迎近他目光的注視,縱然是無懼無畏的頑強,也難免流溢出一股溫柔的情怯,而 這些,全被他犀厲的雙眼逮了個正箸。
她頑倔地抗拒著、掙扎著告訴他:「你需要關心的是冰蕊,你的妻子。」
「我知道。而你更需要關心的,是你自己。」
他像一個主宰、一個君王一般告訴她。
他送她回到公寓,那條曾經為冰蕊踩卜無數腳印的浪漫街巷。
初戀的灼熱躍動的心情又回到他心上來,而身旁是另一名他尚未開啟心窗的嶄新女 子。在她進門的那一刻,他又告訴她:「多關心你自己,你才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的臉靠她極近,他的氣息吹暖她的鼻尖。
她以為他要吻她。那麼,她便可以向全世界證實,他不過也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壞蛋 ,她不幸言中,從此擺脫暗戀的痛苦和罪惡……然而……如果是這樣,那麼冰蕊呢?
她還沒來得及結束自已的綺思遐想,他卻已開口向她這再見:「晚安,我到此為止 !」
他果然是一個自持自重,真正精明的大丈夫!
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為冰蕊稱幸,卻為自己惆悵!
他分明是蓄意挑逗自己,總是對她傳達些什麼……然而,他卻屢屢不著痕跡而只留 她無盡的餘音裊裊!
他的確是一個高手!他的唇沒有落下來,卻已用多情的眼神吻上了她的唇、她的靈 魂、她身心中最飢渴的部分……
第七章
她回到了只有她一個人住著的公寓內。
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為什麼不離開這裡?為什麼要獨自留卜來?
度過了無數寂寥的夜晚,現在,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
像是一齣戲已經結束了。道具似的桌椅還擺在那兒,不多久便會被搬走,然後窗簾 被逐一放下,燈光全部扭熄,所有的人都走光,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地板,四面空蕩蕩 的牆,相對默唱著曲終人散的終曲……為什麼自己還不走?因為還沒有到曲終人散的時 候?
是的,她還留戀著。這屋裡曾有的,蝶茵和冰蕊留給她的光亮和溫暖。
她疲倦地在大沙發上坐下,撩開越垂在臉上的頭髮。
四下靜悄悄的,靜得讓她擔心又要聽見從蝶茵房間傳出的任何聲響。
你要RELAX……放鬆你的身體……啊——小戈!小戈--蝶茵的喘息、彈簧床的翻 動、戈承堅的呻吟……;似真似幻的在夏竹的耳膜內飄遊、泅動、深沉。
從另外一個房間,她也彷彿聽見冰蕊的沉吟、殷燦的喘息……一陣陣躁熱焚炙著她 ,寂寞的顫慄、原欲的焚心烈火,都只為適才殷燦那多情眼神的挑逗、男性氣息逼人的 偎貼……愛情,在蝶茵和冰蕊像吃飯一樣理所當然,不像她,卻是一種犯禁!只因為, 她不是愛情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