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教她害怕的是,允寬迅速地察覺到她的反應,那吻變得更急切、更激烈、更熱情。那不止是要求她的回應,簡直是在掠奪她的靈魂眼前這男子不是她所熟知的允寬,在他懷中的女子亦不是她所能明白的於嵐了
於嵐在暈旋中掙扎著感覺到駭怕,拚盡了全力去推他,而允寬終於在爆裂開來的激情中察覺了她的抵抗,他猛地抽身退開,驚嚇地道:「天——在於嵐還沒看到他血色盡失的面孔之前,迅速地背轉身去,拚命地要自己冷靜下來。
白癡呆了你怎麼可以失去控制到這步田地這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而已他長長地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好容易平靜下來,才回頭說:「小霧,我很抱歉——」
他的話戛然而止,沙灘上空空蕩蕩,那裡還有於嵐的蹤跡只有兩排倉卒細小的足印遠遠延伸過去,天色是更沉了,沙灘上的風愈刮愈急。
第七章
夜裡十點允寬才回到沈家,起居室裡燈火仍然通明。沈剛夫婦一面看電視,一面隨意地聊天,女傭阿屏也在一旁看得很高興,但是於嵐不在,既嵐不在,霞衣也不在,他過去打了一個招呼,逕自上樓進到他自己房裡。他實在太疲倦了,只想洗個澡上床休息,根本沒有想到,門一推開,房裡居然是亮著的!
「你總算回來了,我都等得快睡著了。」既嵐說,慢慢放下他手中的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允寬歎了口氣,「拜託,既嵐,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再說嗎?」
「你知道我是急性子。」既嵐不妥協地回答,兩手環抱在胸前,擺明了一副不肯善罷干休的樣子,「在你今天下午那樣追著我老妹出去之後。我相信你應該給我一點解釋。」
允寬疲倦地揉揉額角,「她是你的妹妹,我不應該關心她嗎?」
「我認為你的表現不只是『關心』而已。」既嵐蹙著眉毛道,「我也許遲鈍,但我不是呆子。」
「好吧,」允寬承認,「小霧很可愛,很美麗,很迷人……
你是她的哥哥,難道沒有見過她的追求者嗎?」
「如果只是那樣,我就沒有必要問你什麼,只消告訴你多加油就行了。」既嵐搖頭,「但是小霧反應不對,如果只是單純地被追求,她應該曉得如何應付,但她今晚居然到丁珞家去過夜了,和孫毅庭分手不會令她如此困擾,更不會讓她不想回家,她以前從不曾不回家過夜的。」
「所以一加一就和等於二了?」允寬低語,「我早該知道,你的理則學不是白念的。」
「怎麼樣,允寬?」既嵐逼進了一步,「準備告訴我實情了嗎?」
允寬閉了閉眼睛,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將臉埋入手中,「八年以前,」他低聲說,「小霧大一那年……我和她曾經相戀過。」
「你和她什麼?」既嵐震驚得幾乎忘了呼吸,「但我從來都不知道,小霧不曾……你也……我怎麼—一直都不曾聽說。」
「我不知道小霧為什麼一直沒告訴你。」允寬歎息道,「至於我……是覺得沒有必要。」
「為什麼。」
「其實很簡單,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再加上你托我照顧她,我們在一起就變得理所當然了。」允寬慢慢地說,因為陷入回憶之中,雙眼顯得遙遠且朦朧。
「你知道我因為要去德國留學,所以一直不交女朋友。其實你也可以說,我是一直不曾碰到令我心儀的女孩子,所以一直沒有女朋友,直到我認識了小霧……」他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她那樣純真,那樣聰慧,那樣善良,那樣美麗,那使我『不交女朋友』的信念整個動搖了。我開始在心裡盤算,畢業後服兩年役,再做一年事,等小霧大學畢業,如果我們感情的基礎夠深厚.我可以說服她和我一起去德國一一—」
「真是謬論,」既嵐的眉毛挑得老高,「你明明知道你服的是補充兵役。」
「問題就出在我一直都不知道。」允寬苦笑,抬起頭來看他。
「你能相信嗎?我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而教授替我申請的獎學金,也因為沒有太大把握所以事先也沒有告訴我。我本來就沒有特別重視過這件事,因為反正要考預官,而我媽媽一一我後來看到醫院留下來的病歷表,才知道抽完簽以後,我媽有一次嚴重的發病一一」他咬緊了牙關,「大概就是因為那樣,她忘了把抽籤的結果告訴我,因此,我縱容自己和小霧的感情一直發展下去,等到我發現自己一畢業就要出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既嵐的眼睛裡有了怒氣,「你知道那會傷害到小霧。」他指責,「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即和小霧分開,你那樣做了嗎,允寬?」
允寬艱難地吞了口口水,「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可是我沒有,我做不到,你知道我和小霧訂情的時間嗎?就在我媽去世後的第二天,而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發現兵役的事嗎?就在我和小霧訂情後的第三天。既嵐,在那時候,我身邊的人只有小霧了,你能瞭解嗎?我剛剛失去了母親,怎能再失去另一個對我而言同樣重要的女子?我沒有那樣堅強。
他的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他抬頭看著他少年時代如影隨形的好友,祈求他的諒解,「很自私,對不對?這是我唯一的藉口了。」
既嵐崩緊了下額,「後來呢?」
允寬深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我一直到上飛機的前兩天才向她道別。」
既嵐怒喝了一聲,衝上前去,對著允寬的下巴就是一拳,允寬被他擊得整個人跌在床上,嘴角登時流出一縷鮮血,既嵐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他當胸一把揪起,高舉的右拳捏得極緊,顯然是想給他一頓好揍的樣子。然而允寬只是默默看著他,甚至連嘴角的血都不去擦一下,既嵐悻悻然將他一把推回床上,咬牙切齒地道:「我應該殺了你,我至少應該將你揍個半死,你這個——這個——」他一轉身,恨恨地踢了椅腳一下,開始滿屋子亂繞,看到桌腳,又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