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寬深深地凝視進她眼睛裡。「我留著一切和你有關的東西,小霧,」他深情地說:「禮物、心情、記憶……還有——愛。」
低下頭來,他深深地吻了她。
沈太太笑吟吟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心的歡喜簡直承載不下。自從今天早上,於嵐和允寬相依相偎地走回家來,向她承認他們的戀情之後,她便一直高興得平靜不下來。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這丫頭總算開竅了,真叫做媽媽的操了好久的心哪!
由於允寬才剛自德國飛回來,需要休息,因此整個下午,沈太太只是拉著於嵐的手,問上千百個問題,有時想到「女兒快不是自己的了」,便不覺悲從中來,哭哭笑笑。
允寬午睡醒來,都已經是六點了,沈太太把他叫到身邊來,又開始叨叨絮絮。於嵐無可奈何地瞄他一眼,他笑著伸手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
然後客廳門響了一下,既嵐在門口出現。允寬跳了起來,把於嵐也拉離沙發,匆匆忙忙地說:「沈媽媽,失陪一下,我們有話要和既嵐說——」便向既嵐迎去。沈太太一時不曉得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名堂,只是在後頭喊:「不要說太久的話啊。
等你沈伯伯回來,就該吃晚飯了。」
既嵐看到他們兩人牽著手起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式,心裡已是明白八分。他把手抬到胸前,虛晃地擋了一下,笑道:「別這麼凶悍成不成?一回家就碰到這種歡迎式,實在不大健康!」
允寬很想繃著臉凶他一頓。可惜他現在太快樂、太幸福,實在凶得不夠徹底。
「老友,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他說,「我托你轉給小霧的話呢?還有那封信?你為什麼騙她說,我回德國去了?」
「就是嘛,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於嵐抱怨,「害人家難過死了!」
既嵐很得意地摸著自己下巴,笑得見牙不見眼。
「就是要你難過啊。」他說,「有一首歌叫做『思念總在分手後』,聽過沒有?人總是失去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之後,才會真正知道它在自己心上的份量,如果那東西一直在你眼前:,你也許反而汁麼麼感覺都沒有了,我看你這樣猶豫不決,才決定刺你一下,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怎麼樣,本山人的妙計不錯吧?我若不撒這個謊,你們兩個還不曉得要擺盪到民國耶—一年哩!」
允寬冼然大悟,回頭去看了於嵐一眼,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暈紅了,紅得那麼可愛,使他花了不少自制力,才能調回眼睛來看既嵐。
「這麼說來,我真該感謝你囉,」允寬無可奈何地笑,「老友,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泳是這樣出色的心理家?你這一套是那兒學來的?」
「呃,嗯,」既嵐突然尷尬了,「老實說,」他放低了聲音,瞄了廚房裡正在忙碌的霞衣一眼:「這個啊,這是我從經驗裡得來的教訓。」
允寬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得於嵐在他背上捶了好幾下。
「還笑,還笑,」她嗔道,臉蛋兒紅得好可愛,「再笑我就不理你了??br />
允寬一聽,更是笑得厲害,「這是不是叫做『知妹莫若兄』,還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喲,不好,萬一將來『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在胡說什麼嘛嚴於嵐又氣又笑,跺著腳不依,「這是扯到那裡去了?什麼有其母……」她說不下去了,一眼看到既嵐也在一邊偷笑,立刻轉移炮口,「你笑什麼?都是你惹的禍,還笑!」
既嵐乾咳兩聲,趕緊轉移話題。
「咳,我說允寬,你回德國去,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他問,「工作辭掉了嗎?」
「沒有。」允寬答得簡單,「只不過是成為駐派遠東的建築師。」
既嵐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意思是,你要留在台灣囉?」
「暫時如此。」允寬回頭去看看於嵐,「至於將來嘛,那就要看小霧的意思了。」
於嵐回應著他的視線,美麗的眼睛裡滿是柔情。她那無聲的誓言,俱已在眉睫間滿溢:只要和你在一起,到那裡都是一樣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海角天涯都是我安身立命的所在。只要……和你在一起!
允寬一言不發地伸過手去,緊緊環住了她的肩膀。
於是既嵐知道,這是自己退出的時候了,客廳裡璀璨明亮,廚房裡香氣瀰漫,但他們兩人相互注視的時候,卻像是處身於星光燦爛的曠野,身前是十里荷花。既嵐悄悄打開大廳的門,走了出去。
月亮自雲層裡面出來了,柔和的光芒在它身旁鑲成一圈淡淡的月暈。這是清涼似水的冬夜,屋裡的燈火寧靜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