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探問別後的季節,
使我底苦痛無法遮掩。
畢竟歲月的腳步只能向前,
而我底心啊……
已不再如初開的玫瑰一樣鮮艷
她沉迷於優美的旋律中,唱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她唱熟了為止,她停下來,才發現客廳的門口斜倚了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她又驚又窘地瞪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的歌唱得好極了。」那男孩說,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學過聲樂嗎?」
「沒……我自己唱著玩的。」於嵐困惑地看著他,他很英俊,很面熟,是哥哥的朋友,那個叫什麼來著的?
「你是既嵐的妹妹吧?你哥哥好像都叫你……小霧?」
「那是我的小名,我的本名叫於嵐,」她繼續盯著他。對了,他姓趙,趙允寬,「趙哥哥,我哥哥還在睡覺,要不要我去叫他?」
「不要緊,讓他睡。」他笑了起來,「你剛唱的那支歌叫什麼?沒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啦,那是我同學她姊姊作的歌,歌名叫做重逢,趙哥哥,你也喜歡唱歌嗎?」她的不自在消失了,開始和他大聊流行歌和熱門音樂,直聊到既嵐揉著眼睛,在房門口出現為止。
那個暑假,允寬在家出現的次數很頻繁,也許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以前於嵐不曾注意過而已。但是現在,他們若碰了面,便—定會打招呼,聊幾句,有那麼一兩次,這兩個男孩居然還帶她去游泳,她愈來愈喜歡允寬,並且知道允寬也是喜歡她的,在少女的心靈裡,並沒有太多的夢想或計畫,只想看著他,和他聊天,和他一起玩,就已經足夠了。
於是,在她投考大學的時候,她毫不考慮地填了允寬就讀的學校——東海大學一—外文系作第一志願,並且如願地考上,她升上大一時,允寬正在讀建築系五年級。
「不管怎麼說,我還可以再看他一年。」她想。
全國大專院的建築系都要念五年,只有成大例外,所以那個時候,既嵐已經畢業,在服預官役了,聽說妹妹考上東海,他就開始對允寬耳提面命,要他「善盡保護之責」,所以,當於嵐提著兩隻大皮箱,走出台中車站時,允寬已經在那兒等她了。
十月,台中的天氣依然酷熱,穿著泛白的牛仔褲、一雙球鞋、一件淡藍的T恤,一頭黑髮亂七八糟,但他笑得那麼明亮,使於嵐的心裡都充滿了陽光。
「趙哥哥!她喊,她削過的短髮剛剛覆過頸背,在陽光下泛著絲緞般的光彩,允寬低下頭審視著她,她一六O的身材嬌小勻稱,果在粉色洋裝裡的細腰恰可盈盈一握,裙子底下一雙修長秀氣的小腿,允寬吹了一聲口哨,「哇!我要趕緊去練空手道了!」
「為什麼!她眨眨無邪的眼睛。
「不然怎麼保護你呀?唉,說不定練了都保護不了你,所謂猛虎難敵猴群……」
「趙哥哥!」
她總算知道允寬是在讚美她了,不覺羞澀地瞪他一眼,而允寬還在往下說,「不過練了空手道還是有好處,如果保護不了你,至少在既嵐來找我算帳的時候不會吃虧……」
「趙哥哥!」於嵐覺得自己的臉紅得像蘋果一樣了。
允寬微微笑了,伸手輕輕揉揉她的短髮,「不要害羞,小霧,」他很自然地喊她的小名,「美麗的女孩子,天生就是要讓人讚美的。」
他送她去女生宿舍,陪她去買生活用品,帶她逛遍了校園,還帶她去聽演講,看社團活動……於嵐一點都不知道,她的美麗,已使她成為新生中受人矚目的焦點,而她和允寬頻繁接觸,更已成為校園裡的話題。
秋末某一天,她感冒了,在床上昏昏地睡了一整天,把她和允寬一起去參加電影研習會的事忘了個乾淨,她的室友丁珞照顧了她一天,等她一覺醒來,發覺已經是晚上九點,真是大吃一驚。
丁珞遞了個裝滿食物的盤子過來,「美珍香的麵包,你一定餓了。」
「但……這那兒來的?」
「趙允寬送來的,他傍晚來找你,聽說你病了,下山去買來的,」她往書桌方向努了努嘴,「還送了這一捧雛菊,我替你插在瓶子裡了。」
她傻傻地看著那綠莖黃蕊的小花,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丁珞憐愛地拍拍她,「太幸福了,對不對?你知道,於嵐,好多女孩子嫉妒死你了!」
「為什麼?」
「因為趙允寬啊!誰不知道他是建築系的才子,又長得那麼帥,倒追他的人可不少哩!可是啊,他不交女朋友是出了名的……」
「我……我不算是他的女朋友啦。」她羞澀地說,然後又忍不住問,「他為什麼不交女朋友?」
「呃,我是聽我學長說的,他也念建築,」丁珞解釋,「聽說趙允寬早就決定要去德國留學了,他說什麼,學業未成,何以成家,所以一直不肯在感情上有所牽扯,可是,謠言不可信啦!你看他對你這樣好!」
第二天一大早,允寬便來接她下山看醫生,「你不必這樣麻煩嘛,趙哥哥,」她撒嬌地抗議,「我去看校醫就好了。」
「校醫能治什麼病?他們只會拿維他命給你吃廣他愛寵地揉她的頭髮,「我希望你快些好起來。」
她感動地看著他,看到他眼裡深沉的情感,忽然一陣不安的情緒掃過心頭,她緊張地問,「我聽說……你要去德國留學,是不是?」
允寬怔一怔,放在她頭上的大手向下滑到她的肩上,「對,」他遲疑著道,「不過……還很早呢,畢業以後,還要服兩年兵役,然後再做一年事,賺一點生活費……」
於嵐鬆了一口大氣,望著他笑得極是甜美。
聖誕節到元旦之間,學生們磨著老師把課都調開了,空出了十天的假期,允寬和於嵐便一道回台北去,車上,允寬很高興地說,「我媽見到我一定很歡喜,我實在應該常常回去。」允寬的父親早逝,他是獨子,母子倆一向是相衣為命的,於嵐有一次曾問他:「趙哥哥,你到德國去留學,你媽媽不會捨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