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早晨,混合著車煙及喇叭聲。
川流不息的忙碌車陣中,一輛雜著東方和西方面孔的轎車裡,每個人的膝上不是放了一疊資料卷宗,就是擺了一台筆記型電腦。雙手,眼睛全忙碌地在一串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文字圖表上移動,而嘴巴也沒閒著。彼此正一心二用地熱烈討論著閒話……呃……咳,家常。
「老大,昨晚睡的還不錯吧?」
「那當然嘍,美女在懷,人誰都會睡得香甜無比。」
「難說。鑰匙兩個人乾柴烈火,燒了一整晚,就會睡眠不足,累得下不了床。」
「嗚……老大,你不要移情別戀忘了我啊……」
「我比較擔心你有沒有忘了報表數據。」
小小的車廂空間,彷彿被隔絕承兩個不相干的世界,後座三個人嘀嘀咕咕的,氣氛和樂愉快,前座兩個人卻從頭到尾一徑得保持沉默。
正在開車的酷男一向惜言如金,也冷的開不起玩笑,大家早就習慣了。
比較異常的是他們口中被稱為老大的雷烈風,今天竟然一反常態,不但沒有和往常一樣,在投入忙碌的工作之前跟他們一起鬥嘴,把握時間放鬆一下,反而鎖緊濃眉,盯著前方的路面,英俊的臉沉凝得像塊冰,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開車的酷男首先注意到雷烈風竟然一大早就出神,忍不住轉頭看了他幾次。接著,後知後覺的三個人也發覺了,突然靜默下來,互相拐拐手肘,眼神暗示地瞟向正在發呆的雷烈風。
雖然他們幾個平常愛開玩笑且葷腥不忌,但是,還是頗懂得適可而止的藝術。因為,不管老大多麼的平易近人,他的身份還是「老大」——身為他們的老闆,他們的肚皮都得靠他,雷烈風不是老大是什麼?
後座三人於是很有默契地閉上嘴,專心處理待會兒開會時要用的資料。
雷烈風雙眼雖然盯著前方的車潮,思緒去早已飄的很遠的地方,沒注意到後坐在何時停止了喧鬧。
唔……其實也沒多遠,他的神思只是還沒有跟著他的身體出門,仍然停留在踡睡在他床上的小含羞草身上。
不知道她現在起床了沒有?醒來發覺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會不會感到冷清?
想到桌上那張紙條,他就開始覺得自己像是正掉入某種可怕的陷阱裡。
把她留下來,越來越不適個好主意。
早知道,他就該留下前一張,或者是前前一張被他揉掉的紙條,叫她拿著抽屜裡的錢趕快滾回祖宅去,而不是哪一張彆扭的留言!他像個準備出門上班的丈夫,因捨不得叫醒嬌妻,而體貼地交代回家時間……
「真是該死……」他煩躁地看向窗外,對綿延不盡的車輛感到厭煩。忽然,他想起鄉下祖宅外頭寬闊的田野村落,還有那一群一見到他就很「熱絡」的大小土狗。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現在他該思考的,應該是即將為公司高層幹部開設的企業管理講題的內容,而不是天馬行空地想著這些瑣碎的雜事。
雷烈風對自己逐漸失去掌控的心思感到心煩意亂。就像是原本堅實強硬,難以扯開的線團,忽然被人抽出了線頭。雖然外表的形狀未變,但是內部卻不斷地被人抽來出去,變得鬆軟空洞。
後座三人的表情變得更加謹慎戒懼。
三人不約而同地猜想,也許昨晚老大和那名小美女啥事也沒發生。而這可能正是老大行為異常的癥結所在。
因為一夜的慾求不滿,所以造成他一大早的陰陽怪氣?!
三道憐憫的目光,同時投向雷烈風的後腦勺。
雷烈風渾然不覺自己成了眾人同情的目標,逕自仰頭望著灰藍的天空,神情顯得飄忽難測。
第六章
回家時,看到房子裡亮晃晃的燈火,他第一個念頭是遭小偷了!
雷烈風皺著眉,全身下意識地瞬間戒備起來,迅速地想著房裡有沒有什麼貴重的物品還是重要的文件?
後方一句話卻像是一道雷般,霹入他的腦袋裡,打破他的緊張。
「咦?老大,你的女人為我們等門等到這麼晚還沒睡哦?」年輕男子的語氣滿是羨慕,仰頭望著寒夜中暖洋洋的暈黃光芒。
雷烈風有些怔愣地望著橘亮的燈火。
數十年早就習慣了回家時,迎接他的是一屋子的黑暗闃靜,突然之間,竟覺得眼前那片暖黃色的燈火,看起來既陌生又極不真實。
所有記憶瞬間歸位。
對呀。他竟忘了凌如意的存在。
「啊……這才像家啊。有人為你等門,真溫暖,我開始想念我家那口子了,他一個人在家,一定很寂寞。」年長的女士感慨地歎息一聲。
家……這就是家的感覺?
橙暖的燈光,等門的人兒……
「老大,你一直沒說那女孩的身份,她到底是誰啊?真是你的女人?」年輕男子仍然打著凌如意的主意。甜美嬌小的東方女孩,一向頗引起他的高度興趣。
「做什麼?對人家有意思?那是老大的女人,別動腦筋。」年輕女人撇撇嘴。
沒有注意到雷烈風在聽到他們對凌如意的稱呼時,眉頭因不悅而深深擰起。
「老大又沒承認。老大,我說的是真的,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如果你……」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麼女人。」他轉頭陰鬱的眼眸冷冷瞪住口無遮攔的下屬們。
坦白的宣告引來三道不約而同的驚呼。
「老大承認了?!天啊多少女人要心碎了!」年輕男子誇張地捂頰叫出聲。
「這裡還有一個人地心就會第一個先碎。」媽媽級的女士指了指身旁。
「老大!你真的被綁走了?嗚……我不信……」果然,年輕女人很配合地揪住胸口。
唯一不開口的酷男,只有微閃的眼光,洩漏出同樣詫異的神色。
雷烈風一臉懊惱,冷哼一聲後背過身子,不理會眾人驚異的神色,逕自打開大門,推門而入。
他是有未婚妻,那又如何?他的生活,決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打擾和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