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啦!去美國之前,我問過她,她答應得很乾脆。我想孟純多少有點婚姻恐懼症,這是所有女人要結婚前都會出現的焦慮,別擔心,這段日子對她好一點,有空你讓余邦放個假,帶她四處走走。」
「嗯!那我們來計畫結婚事宜,下個月,你那邊有沒有農民歷,我們要先挑個好日子。」
「對了!你明天上班,讓李秘書請旅行社的人,幫余邦孟純找個好地方度蜜月。」
「老婆!你別有居心……」孟振亦笑眼看妻子。
「你沒有嗎,不想抱孫子?要是孟純帶個入門喜,一年不到,我們就升格當爺爺奶奶了!」
兩個夫妻越討論越愉快,恨不得婚禮就在明天舉行。
女 士 士
婚禮如火如茶展開,孟家上上下下忙得一塌糊塗。
余邦的房間要裝潢,他搬進書房睡覺;為了排出蜜月旅行的空檔,他天天在公司裡面加班到半夜。
印喜帖、送喜餅、洽訂喜宴,孟振亦吃遍了台北各大餐廳和糕餅店。
前天,孟純和媽媽逛了一整天百貨公司,買了幾組新寢具,訂了新床、衣櫃和新房內的大大小小擺飾;昨天,她們又上街添購新衣服和化妝品。
孟純快笑不出來了,陪小心、陪高興,孟純大大違反自己的心情,她的笑僵在唇角三公分處,就再也擴展不開。她的心在下雨、在颳風,她臉上的晴天再也開朗不起來。
「新娘子,看這邊,笑一個!笑開一點,對、對,再開—點……」重重吐氣,攝影師放棄了,他拋下一句——休息十分鐘,轉頭離開。
孟純揉揉眼睛,紅紅的眼眶裡面淨是無辜,抬眉,,她對余邦說:「余邦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這個婚禮,你不快樂嗎?」余鄧問。
不快樂……她有什麼權利談快樂,孟家是她的恩人,如果她的不快樂能製造他們全家的快樂,她應該義無反顧啊!
這些話,她在心中對自己說過上千次,但它的力量一次比一次微弱,好幾次,她差點兒脫口說出實話——是的,我不快樂,我非常非常不快樂,只要拓拔淵在我心裡一天,我就無法快樂。
衝動在念頭成形時被抑制住。
剛開始,她告訴自己,她是余邦哥哥的青鳥,怎能謀殺他的幸福;後來,她告訴自己,請帖已經印好了,她不能讓爸爸丟臉;現在,她想,一件大家都認定的事情,再也沒有道理反悔。
「我沒有,我是……不習慣對機器笑,很彆扭。」她找出另外一個讓人安心的借口。
「你不喜歡拍照?好吧!那我們拍幾組就好,讓婚宴門口有照片可以掛就行了,好不好?」他處處牽就她。
「余邦哥哥……會不會哪一天,你後悔娶我?」
「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當然是正確答案。」
「不會。」他給了她要的正確答案。
「你確定你對我的喜歡是愛,不是兄妹之情?」
「你很難想像我們即將改變的關係?」
「嗯!」孟純說。
「傻孟純,最近這些日子,就是這件事情在困擾你?」
「對!我們習慣當兄妹,至於當夫妻……」她搖頭。
「說實話,我也難以想像我們將成為夫妻,不過當我想到,我再也不可能疼一個女人像疼你一樣時,我就覺得我們的婚姻是正確的決定。我疼你是真的,所以我愛你也是真的。告訴我,你相信會有個男人比我更疼你嗎?」
「疼我……」
她歪頭想想拓拔淵,他疼她?不!他對她很壞,他不疼她、不寵她、甚至……不喜歡她……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就是喜歡他,那股不滿足感一直在她心中蠢蠢欲動啊!
「我想再不會有男人比你更疼我了。」孟純誠實回答。
「對羅!所以這個婚姻不會是錯誤,對不對?」
「對!」不會是錯誤、不會是錯誤!她和余邦哥哥的婚姻絕不會是個錯誤,孟純說服自己相信。
「如果哪一天,有個男人比我疼你,我會祝福你們。」
「余邦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那麼好?」
「傻氣,你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青鳥。忘了嗎?來!笑一個給我看,我喜歡看你甜甜的笑容。」余邦用食指拇指拉拉她的臉頰。
她笑了,扭曲的笑容裡面藏著不教人看見的傷心。
「可以繼續拍照了嗎?」
「可以。」她點頭。
「叫你的微笑合作點,攝影師脾氣不是太好,他沒賺我們多少錢,別害人家腦中風。」余邦玩笑。
「好,為他的妻兒著想。」
「對!為他的妻兒著想。」余邦同意。
攝影繼續,孟純始終無法真正開心,但她演技很不錯,讓攝影師誤以為她已經解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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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進行曲響起,孟純勾著余邦的手臂,緩緩走向地毯彼端。
週遭的人在評論著新郎新娘,和他們的過去,嗡嗡的嘈雜聲震耳欲聾,想逃的慾望在孟純心中節節攀升,她快窒息了。
側眼,她看見余邦哥哥在笑,笑著說:「放心,我們的婚姻不會是錯誤。」向前看,爸媽並站在主婚人位置,他們的笑容同樣璀璨,他們說:「我們家孟純從小就乖巧聽話,從來沒有叛逆期。」
他們的好心情拱著她繼續往前走,儘管她每一步都走得好沉重;他們的愛像一張密密實實的網,讓她住網裡動彈不得。
拓拔淵無表情的面容深刻地印在她腦海裡,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他津蜜的親吻,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孟純。」
拓拔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回首,孟純看見他了……淚滑下臉龐,她離他很遠,婚紗的裙擺很長,她知道自己跑不到他身旁。
可是,他朝她走來了,他的身影離她越來越近,再幾步,她就能觸到他,再幾步,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再幾步……
「孟純,你在做什麼?快往前走吧!」她聽見爸爸的聲音裡有焦躁,但她刻意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