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愛我可是真意?」莫名地,她興起了求證念頭。
「蒼天為我證!」
「會不會終有一日情薄、緣淡,愛不再?」聲聲追問,只因對他、對自己皆無把握。
「以我心證你心,若有這麼一天,山嶽無稜、天地將合、海水枯竭、堅石會腐。」他永不變,蒼天、大地、世間萬事萬物都可為他作證。
「山嶽不會無稜,天地不會復合,海水永不枯竭,而堅石亦不可能腐蝕,所以……」紫兒低吟。
「所以,我愛你的心永不會更變。」煒勖接了話,再次對她表心。
「你說了『不變』?」她仰起小臉,認真地問他。
「是!我說了『不變』。」捧住她小小的臉蛋,他的吻落在她的香唇上。
「那麼……」她從懷中掏出手絹,右手在左胸前一抹,包入絹中,仔仔細細收藏妥當,放入他懷中。「你要把我的心好好收藏,要隨身攜帶,別遺漏在別處了。」
她交付她的真心了?煒勖大喜,抱起她連繞了三圈。
「從此、從此,我們的心結合成一,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我們是密不可分的一體!」
是的,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蒼海可枯,堅石可爛,此愛此情永遠不悔。將咱倆個一起打破,再將你我用水調合,再捏一個你,重塑一個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 ☆ ☆
這天,窗外下起雪花片片,屋裡燃著爐火,煒勖用兩床棉被裹住紫兒,讓她躺在近爐火處看書。他自己則忙著打理那堆從全國各地送來的的商行帳冊。
紫兒從書中抬頭望著專心工作的他,偶爾眉頭皺起、偶爾微啟唇角,偶爾……用食指敲敲腦門,那個小動作她看過好多回了,小時候夫子問話,他總要這般敲敲腦門,答案才會出籠,那是他的思考動作,帶點稚氣的可愛動作。
「在想什麼?」煒勖抬眼對上她朱唇輕啟的笑容,她的笑真美,他願一擲千金換得她的笑容常伴。
「送你!」她把手絹遞給他。
「給我?」他把帕子靠近鼻尖,淡淡的香,是專屬於她的味道。
「打開來看看。」這是她送給他的第三條帕子,第一條紫兒在上面繡了她的情,第二條紫兒在裡面裝了她的心,而這第三條……
他順著她的意思打開手帕,一條素素淨淨的帕子,什麼東西也沒有。
「我在裡面寫了封信給你,有沒有看到?」她調皮地朝他擠擠眉。
他偏過頭,敲敲腦袋想了一下。「我看到了。」
「說說看,你看到我寫什麼?」就不信他連這樣都能猜到。
「我看到——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他在她臉上讀到了詫異,他猜到了?
「不對!」她耍賴的近乎無理。
「強辭奪理,我明明收到你的相思,收到你的心事。」折好帕子,連同之前她給的同折一處,細心地放回錦囊中,他要隨身攜帶。
「你說我有什麼心事?」再猜出來她真要去撞牆了,在他面前她竟成了透明水晶。
「你想出去玩堆雪人。」
他的話提醒了紫兒那段童年往事。那時他們坐在馬車上,天上落下紛飛大雪,她突然想堆雪人,可又不能下車,失望之情堆積在臉上。哪知道,當天投了宿,夜半他把她從溫暖被窩中搖醒,帶著她到客店外玩了一夜雪,直到天色近明,才趁大人未覺醒前窩回床上假寐。這一段是他們二人共擁的秘密。
「我怎麼去?」她把腳抬起,讓他看看他親自上鎖的鏈子。
「只要一個承諾,它就不存在了。」
「承諾?」她挑高了眉頭,好笑地睨向他。
「承諾我永遠不離開。」再度重申他的條文。握住她的手,不知怎地,儘管她就在他身邊,他總還是有失去她的危機意識。
「如果我不呢?」
「那你只好坐在屋內欣賞雪景,要不我讓伯端、仲端在外面幫你堆一個雪人可好?」他想出折衷辦法。
「你欺負我。」捶著他的胸膛,她不依。
「我只想保有你。」他任她捶打,這微微的痛覺讓他有紫兒真實存在的感受。
「人生有很多事不能勉強,誰能留住誰一輩子?」她也想留,但天不讓她留、命不讓她留,她又能拿誰奈何?
「我就能留住你一輩子,不!不只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把你留住。」他語氣堅然地說。
「不談這個,你來看看這首詩。」不想兜著這無解的問題轉,紫兒轉移話題。
「你念給我聽。」他喜歡聽她清脆的銀鈴嗓音。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你在暗喻什麼?」他敏感地望向她。
「沒有暗喻,我是提醒你,莫讓深閨夢裡人,柔腸寸斷愁千縷。」趁著人還在,她想拉攏他和那個賢淑溫婉的女子。
「我該把這個提醒當成善意還是諷刺?」她在指嫣含?她始終沒辦法不把她放在對立的地位上?
「我話說出去了,聽者能否有心有意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不善的語氣引得她反彈。
「曹紫蘋,為什麼我們說話老要弄得不歡而散?以前你不會這樣子。」她淡淡的尖酸更加引發了他的怒意。
「我沒提醒過你嗎?我不當曹紫蘋已經很久了,是你硬逼我承認自己沒變。」
架都是這樣吵出來的,一句不善口吻,一個冷漠表情,原本是無心卻成了有意。
「這幾天我們不是相處的很愉快嗎?」煒勖告訴自己要忍著,不要破壞這些日子的美好。
「你在對一個囚犯談『愉快』?我覺得很好笑。」她違心之餘,後悔自己幹嘛扯出這個讓人不快的話題,既然所剩時間已不多,她何苦還把它浪費在爭執上?
「夠了!我不要和你吵,這幾天我就托人幫媚娘找個好對象,至於嫣含,不管你能不能容得下她,她都是我們這個家的一分子了,再也不會更改。」他一甩袖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