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是貪圖她的報答,這孩子乖得教人心疼,誰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幫她。」
「沒錯!只可惜她是個啞巴,又有個發瘋的娘,將來她要走的辛苦路還長得很。」江嫂長歎口氣,人一落土八字命,能怨得了誰?
是啊!誰怨得了誰?紫兒無可選擇地成了一個瘋婦的女兒,無可選擇地走向老天幫她安排的路……她的無能為力從喝下忘情水那刻就開始了。
☆ ☆ ☆
紫兒沒和鄰居小孩玩,倒是很認分地采著福嬸要的鮮花,她一路走一路采,只要看到顏色鮮艷的花朵就會跑上前去摘下,漸漸地,她走遠了卻毫無所覺。
天空正藍、陽光正好,花香在空氣中撒下迷霧……這美麗的初夏讓紫兒忘了工作,忘了在床上病著的娘,也忘了自己卑微的身世。
深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她的好心情讓終年眉峰糾結的愁容,露出難得的陽光般笑容。遠遠地,她聽到一聲軟軟的嬌喚。
「愷哥哥、勖哥哥……你們等等我……」那聲兒真好聽,甜甜地、輕脆嬌嫩,若是自己也能有這一副好嗓門,能夠像她一般喊著「勖哥哥」那該有多好……
「勖哥哥」三個字突地撞進她胸口,引得她心中一陣翻湧?
好熟悉的名字,她可曾和他相識?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是溫和的、親切的還是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像當中,完全沒注意到眼前一個高大的影子正罩住她的身子,一張兇惡的臉龐對上她潔淨清秀的小臉。
「你是誰?」男生的聲音擾斷了她的思緒,紫兒抬高頭,一眼望上他的雙瞳。
兩人目光相接,強烈的震撼熾烈地敲擊著兩人的心,他們見過彼此……莫名地,薄薄的霧氣染上她的眼眶。
她不識他啊!可是望著他……她的心好酸好酸、好想好想投入他的懷中哭個暢快,把無法對外人傾訴的委屈全向他吐盡……
朱勖棠看著她烏黑的長髮、磁紅的朱唇、雪白的皮膚,和她裝載著無數心事的深沉眸子,他有一瞬間的迷惑。
她的一眼彷彿能望進他的靈魂深處……他討厭這種身不由己、無法掌控的感覺。
「你是誰?誰允許你進入這裡的?」他撥開迷霧,粗聲粗氣地問。
紫兒搖搖頭。
他一步步強勢地迫近,他一靠近,她便一步步緊張地往後退。
「勖棠,你把她嚇壞了。」一個身材和他差不多的少年走近兩人,溫和地開口。
「這裡是朱家的產業,未經允許誰都不可以擅自闖入。」勖棠霸道地說。
「勖哥哥,你好凶……」隨後而來的於嫣掌,躲在學愷的背後,抓住他的衣袖小小聲說話。
「嫣兒,別怕!勖哥哥不是生你的氣。」她一出言,勖棠立刻軟下聲調,鬆開繃起的臉頰,笑著把她自學愷身後拉出來。
「勖哥哥,你不要亂發脾氣好不好?你這樣子……嫣兒好害怕……」
「好!我答應你,不亂發脾氣。」他隨手折了一朵白色花兒遞給她。
朱勖棠是鎮上富商朱振勳的獨生子,早年朱勖棠的母親在難產生下他之後便撒手人寰,爾後,朱振勳娶了一個名喚芙蓉的小妾,卻始終再無傳出喜訊。
因此,朱勖棠成了朱家唯一的獨傳,朱府上上下下莫不把他捧在手心當中,盡其所能地呵護、寵溺,卻因而養成了他霸道易怒的性情,往往稍稍不順心,便馬上翻臉大吼、摔東西,所以他生氣時無人敢靠近一步。
直到兩年前芙蓉的遠房侄女——嫣葶,因家鄉發生大水,雙親相繼死亡,投靠朱府後情況才稍有改善。
嫣葶是個膽小嬌弱的小女孩,初到陌生環境自是夜夜無眠,不得好睡。
那夜她又躲在花園裡悲泣早亡的父母,讓甫從府外進門的勖棠撞見了,一見到她,勖棠便產生難以解釋的好感,於是,他對她細心照顧、百般呵護、真心疼惜,慢慢地幫忙她克服了對新環境的恐懼。
因為嫣葶的膽怯,勖棠暴戾的脾氣有了節制,他不在她眼前生氣,所以他每次發起脾氣,就會有人把嫣葶帶到他面前。可是這舉動卻讓嫣葶更加怕他,因為,每每看到他生氣過後一地的殘破景象,總會讓她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尤其上回朱振勳要勖棠和鎮上李府千金訂親這事兒,更是讓她怕得足足三天不敢出房門見他,因他一怒,居然把她最心愛的小兔踢成重傷,幸好是學愷幫兔子接好斷骨,療好內傷,否則,她到現在大概還躲在屋裡哭泣。
莫學愷的父親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他在鎮上開了一家回春堂藥材店,每日求醫問診的人川流不息。而學愷傳承了父親的醫德醫術,年紀輕輕已有人喊他小神醫。
「那、那、勖哥哥……你可不可以跟小姑娘說對不起?」她訥訥地問。
「說對不起?」他尾音往上揚,憤怒已經表現在臉上。
看著他冒火的雙眼,嫣葶一溜煙又躲回學愷身後,緊緊拉著他的衣服,死都不肯出來。
看著她畏縮的身影,朱勖棠歎了口氣,轉身大步走往紫兒跟前,咬牙切齒地欲將嫣掌要求的三個字說出口。
紫兒再度被他的憤怒嚇得節節後退,她拚命搖頭、拚命擺手。
不用說道歉,是我的不對,我不該闖入別人的家裡,下次、下次我一定會注意,不會再犯錯了……
她有滿心的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站好!」他大喝一聲,紫兒一驚,差點兒往後摔去。
他伸手一撈,把她小小的身子帶進他的懷裡,他的懷抱是溫暖的,像夢想中爹爹的懷抱——有著安全、舒適……和一點點兒幸福。
他扶正她的身子,瞪住她:「不准再跌倒。」居然……居然……看她即將跌倒的剎那間……他的心竟會微微抽痛?他病了嗎?回頭要記得讓學愷幫他把把脈。
被他一吼,紫兒果然立刻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