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再去找幾個火爐子來,夫人的手好冰。」
「可是……將軍,您都流汗了啊!」芳兒望住滿額都是汗水的將軍大人,不忍地回答。
「你在管我嗎?你是什麼身份?叫總管來,馬上把她給我攆走!」
「將軍……求您,是芳兒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敢……」她慌慌張張雙膝跪地,嗚嗚咽咽地哭泣。
媚湘從窗外看到這一幕立即明白,勖愷是無可救藥地愛上她了,她的擔心落了實,端康紫語長得那麼漂亮,要男人不為她動心?太難!
那麼自己往後該怎麼辦?她醒來第一件要計較的,大概就是她誣陷她這樁了。
現在她一手有聖旨為她撐天,一手又掌控著勖愷對她的疼愛,她遲早要把自己趕出將軍府,與其等她展開行動,不如自己先下手、操住勝算,叫她這一睡,再睡不醒!閃過身子,她從陰影處離開。
「再去給我找出幾床厚被……」
從遠處走來的端康王爺、夫人,和學愷、嫣語,一看這情形就知道他又在無理取鬧。
這些日子,他不再是素日裡大家認識的那個卓勖愷,他變得暴躁易怒,控制不了隨時爆發的情緒,他對所有人發脾氣,也對自己發脾氣。
他恨自己為什麼讓紫兒去幫他擋下那一刀,他恨那幫該死的盜匪,為什麼挑上紫兒在場時發難,他恨那群蒙古大夫,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可以把紫兒從昏睡中叫醒
支走了所有的丫環,學愷走到大哥身邊。
「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紫兒情形有沒有好一點,為什麼老是昏睡不醒?」勖愷拉住他的手,臉上淨是疲憊與無助。
「大哥,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紫兒不醒來,要我如何能安心休息。」坐到紫兒身邊,他憂心忡忡。
「勖愷,你要好好休息一下,把自己整理乾淨,不然你這樣子,紫兒醒來看了會好心疼的。」端康王爺也相勸。
他搖搖頭,不作答。握住紫語的手,再不肯放。
「紫兒姐姐,你快醒醒,再不醒姐夫就要發狂了。」嫣兒推推她的肩膀,卻引來勖愷的怒目相向。
「你不知道她的肩膀受傷了嗎?你那麼用力推,萬一,她傷口裂開又流血了要怎麼辦?」
學愷長聲歎息,他拍拍嫣兒的肩膀,要她別在意。現在的大哥,不能以常理來度。
「勖愷,你在這裡對紫兒一點幫助都沒有,不如先回房去休息一下,我們會守在這裡,等她一醒,我們會馬上把你叫醒。」端康夫人的苦口婆心根本進不了他的耳,他只是怔怔地望住她,一瞬也不瞬地。
「勖愷,紫兒是我的女兒,別的我不敢說,可是我的紫兒絕對是勇敢的!我相信她現在一定很努力在和生命之神談判,爭取回到你身邊的機會,你要支持她、幫助她,不要讓她心存掛念啊!」
「我沒要她心存掛念,我只是想陪著她,陪她和掌管生命的神仙比賽……」
「不!你這是在虐待自己,想想你自己有多久沒好好吃一餐飯、睡一場覺?想想這幾天,你把自己弄成怎樣一副德性?想想這樣子的你,紫兒醒來後還會不會認得?」
端康王爺和夫人、嫣兒相視一眼。今天來,本是想把紫兒接回王府去,可是看卓勖愷這樣子,誰能說得出口?
幾天前,他們徹夜深談,想找出對策將紫兒帶回府中,把勖愷對她的傷害減到最低。他們想了又想、推測出許多情況,卻怎麼都沒料到勖愷會愛上紫兒,紫兒這場病逼出了他的真心,逼出了他的愛。在這種情形下,誰忍心將這對有情人硬生生拆散?
小容端來飯菜,放在桌上。悄悄走近床沿,從懷中取出幾張圖畫,冒著挨罵的風險,對積愷說:「將軍,這是夫人畫的圖……」
聞言勖愷立刻抬起頭,接過她手中的畫,一攤開,裡面有笑顏逐開的自己、沉思的自己、怒氣衝天的自己……每張都栩栩如生,畫中人彷彿一動,就要從紙中走下。
「那些是夫人眼中的將軍,英朗、帥氣,不是現在這個狼狽樣子……」
「這些是紫兒什麼時候畫的?」
「在被您送進『冷宮』時……每次落筆,她的淚常把墨漬暈開,常常是畫過一張又一張,一次一次背著同樣一首詩。」
「冷宮」?端康家人恍然大悟,嫣兒口中那幢竹籬茅屋果然是紫兒的居所!
「她背哪一首詩?」勖愷看著畫心如針椎。
「夫人念:終日望夫夫不歸,化為孤石苦相思。望來已是幾千載,只似當時初望時。」她一字一句念出,心也跟著酸楚,那日夜的盼望總算盼回丈夫的心了,夫人,您怎忍心讓自己躺在那兒,對將軍的深情呼喚不聽不聞?
是劉禹錫的「望夫山」?好稱職的自己、好稱職的丈夫,讓新婚妻子獨守空閨、終日望夫……再反觀現在的焦惶,不嫌矯情?是天要罰他也嘗嘗這種噬心滋味嗎?
「紫兒,你是不是凡事都要求公平?那時,你望夫夫不歸,今日我盼妻盼不回,我們扯平了,你該快點醒來,讓我們把來不及享的夫妻幸福,好好經營……」
「姐夫,你別這樣!姐姐會醒的,我相信她,你也要對她有信心。」嫣兒咬住唇,忍住淚。
學愷搖頭歎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拿來一杯水,送到大哥嘴邊。
「哥,你喝點參茶潤潤喉吧!潤過了喉,再對大嫂不斷呼叫,也許她聽到你的聲音,就會清醒過來。」
學愷的話打動他了,他端起水一飲而盡,卻在送回茶杯時腳步踉蹌了下。
「學愷,你給我喝了什麼?」連日來他食不知味,連喝入肚中的水是何滋味,他都想不起。
「沒什麼,只是安神藥,那會讓你好好睡上一場,等睡醒了,說不定大嫂也醒了。」等不及他話說完,勖愷早已偏過身子。學愷連忙扶住他,把他送到鄰房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