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要再提了。」祝婉青截斷她的話,神色顯得有些黯然。
「是。」墨染輕咬下唇,她不該提起這件事的。「娘……還怪父親嗎?」
祝婉青遙望遠處。「娘什麼人都不怪。」她沉默半晌,而後才將視線拉回女兒身上。「有許多事……久了也就淡了,不痛了。」
墨染猛然搖頭。「不……不是這樣的……娘。」她深吸口氣。「只有釋懷了才能看淡看輕,時間不過是將傷口掩覆,若是揭了它,一樣會疼痛難當。」
她的話讓祝婉青一笑。「怎麼?你想揭娘的傷疤嗎?」
「不是。」她垂下蟯首。「女兒是希望娘能釋懷。」
「你又怎麼知道娘沒釋懷?」祝婉青眼眸含笑。「我與你父親依舊和睦相處,不是嗎?」
「可卻再難回到以前恩愛模樣了。」墨染歎口氣。
祝婉青笑著輕撫女兒的髮髻。「你今兒個就想跟娘說這些嗎?」
她搖頭。「女兒以前以為痛苦的只有娘一人,可如今才知父親也深陷在其中。」
「你父親?」祝婉青微揚眉宇。
墨染頷首。「父親會娶二娘……是因為二娘與父親年輕時心儀的女子極其神似……」
她頓下話語,憂心地注視著母親,卻發現母親的表情極其平靜,未顯詫異之色,她不解地鎖上眉心,道……「母親早知情了?」她揣蹲砒問。
祝婉青緩緩點頭。「婆婆向我提過。」
母親平淡的陳述讓墨染的喉嚨莫名乾澀起來。「您……」她吞口沫唾。「您早知道了。」
祝婉青揚起嘴角。「早知晚知又如何?」她碰觸女兒略顯冰涼的手。「墨染,別讓娘跟你父親的事困住你了。」她溫柔道。
墨染眨著眼臉。「女兒不明白……」
「你遲遲不肯允婚,難道不是因為娘在你心上繞了個結嗎?」她抬手輕觸女兒美麗的臉龐。「我與你父親夫妻之情雖不再,可仍有夫妻之義!這樣不好嗎?」
墨染望著母親善解人意的眸子,一股酸楚自心中湧上。「娘……」
「這幾年苦了你了。」她歎口氣。當年為了官人納妾一事,她尖叫嘶喊、痛不欲生,激狂的舉動讓她辛苦懷上的胎兒流產……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想到她未能出世的孩兒,胸口便不由得一陣緊縮。
她的痛苦、瘋狂嚇壞了所有的人,當然也包括墨染,多年後再回想,她的悲痛必在女兒心上烙了印……
「女兒不苦。」墨染搖頭,卻覺有些暈眩,她眨眨眸子,努力定下心神。
祝婉青輕觸她的髮絲。「聽娘一句話,別為娘與你父親操心了。」有些人、有些事,過了,就再也追不回來了。
墨染開口欲言,但一時之間卻不知要說什麼。
「不是要去看你婉姨嗎?」祝婉青漾著笑。「別太晚回來。」
墨染頷首。
「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受涼了?」她關心的加問了一句。
「女兒很好。」墨染語調平穩地保證,緩緩轉身欲離去,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道:「隋公子的母親已在五年前去世了。」
祝婉青難掩臉上的詫異之情。
「女兒想……該讓您知道這事……」她又望了母親一眼後才離開。
祝婉青站在廊應上,未動分毫,良久,只見她長歎一聲,回身步入佛堂,輕輕掩上房門。
如低吟的誦經聲再次響起……
「快點兒你們,就在前頭了。」翟沐文督促落在後頭的人兒。
「你別急行不行?像個野丫頭似的,難怪沒人敢上門來說親。」翟啟允大搖其頭。
「你說什麼?!」翟沐文衝到他面前,一臉不悅,她有張嬌俏的臉,身材與墨染相仿。
「你們別鬧了。」墨染笑著打圓場。
「他們兄妹就這樣,說也說不聽。」祝婉容有張圓臉,身材豐潤,丹鳳眼、豐唇,穿著一襲暗紅色的縐紗背子,裡頭是深色的糯衣與深藍長裙。
「姨,我要買蠍子。」翟紅笙扯著墨染的手,她是翟府大房的孫女!首砒兩丫髻,面容清秀,穿著紅儒衣,紅長褲,今年六歲。
「不行。」出聲的是翟啟允。「那有毒。」
翟紅笙朝叔叔皺皺眉。「我知道,我就想看看嘛!」
她的話讓一旁的寅辰瑟縮了一下,紅笙小姐從小就喜歡一些怪裡怪氣的東西,什麼蟾蜍、蚯蚓、蜈蚣、毒蛇、鍾馗畫像、牛頭馬面……反正愈丑愈沒人愛的東西,她就愈喜歡,她還曾被她飼養的蟾蜍給嚇了一大跳呢!
「別買那種東西。」祝婉容也搖頭。府裡的丫鬟、小姐,沒有一個沒被她嚇過的。
「你們快點行不行?」翟沐文催促著。「你們再不跟上,我就要先走羅!」
翟啟允搖頭。「不過就是穿線比賽,有什麼好看的。」
今天有一家絲行開張,辦了刺繡、穿針引線的比賽,無非是吸引人潮的噱頭,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女紅有什麼好看的!若是來個拭瘁擂台賽,他還有點興趣。
一行人往前不久,便見到聚集的人潮,翟沐文拉著母親往前擠去,墨染則親砒紅笙站在外緣,沒想進去湊熱鬧,瞧著這麼多人,她就覺得頭發暈。
「姨,這兒人多,咱們到別處逛逛去。」紅笙拉拉她的手。
「你們別私自行動,我一個人顧不了你們兩邊。」翟啟允說道。
「小姐,咱們也去瞧瞧穿線比賽好不好?」寅辰一臉的期盼。
墨染正欲開口,卻瞥見屈問同在前頭人群外緣站著,她直覺地雷砒紅笙往一旁躲去。
「墨染,你要去哪兒?」翟啟允跟著她。
「我想到別處逛去。」墨染回答。
「小姐不留下來看比賽嗎?」寅辰一臉的失望。
墨染微微一笑。「你若想看便留下--」
「那怎麼行!」寅辰打斷主子的話。
翟啟允開口,「可我一個人--」
「我與紅笙到『客歇居』等你們。」墨染打斷他的話。「你毋需擔心。」
「可是--」
「你看好沐文便行了。」墨染淺笑。「一會兒她不知又會野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