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梟還是暮氣沈沈,他跌回床上,簡單冒出一聲:「謝謝你。」
傅梟就此住進醫院裡療養,他食不下嚥,又常常徹夜難眠,他一直睡得很不安穩,他滿腦子都是櫻嚶?還是櫻子?她們交錯出現……「櫻嚶!」他低喃。
他居然看見櫻嚶向他走來,他過去擁抱她,二人相擁在一起。「櫻嚶,我一直愛著你,原諒我的愚癡,害你受苦,也讓我們的愛蒙受如此巨大的苦難。」
櫻嚶?頭問他:「我是櫻嚶,還是櫻子?你愛的是誰?」
「傻瓜!」他笑櫻嚶。「我愛的是你,是櫻嚶,櫻嚶,櫻嚶……」
「大哥,大哥,你醒醒。」傅鷹一直搖晃他的大哥,傅梟兩眼直瞪,他清醒了。「我——看到櫻子了!」他感性的開口。
傅鷹一臉同情。「是嗎?」他決心道出真相。「你在昏迷中,再也不是呼喊櫻子姐姐了,你喊的是『櫻嚶』不斷不斷地喊櫻嚶,你甚至告訴她,你愛她。」
「住口!」傅梟一臉不信打斷弟弟的千方百計。
「哥!你何必逃避為何必嘴硬?櫻嚶比櫻子姐姐更真實,櫻子已經死去十八年了,她是虛幻的,而櫻嚶卻是活生生的,她存在於起初的世界中,只有她,能伴你後半輩子,帶給你快樂與歡笑,陪你渡過此生此世的。」
「是嗎?」傅梟茫然道:「我還是愛櫻子。」
傅鷹搖頭歎息。傻哥哥!你何必對一個鬼魂忠貞呢?你一直沈緋於過去,卻忽略了眼前的幸福,你要到何時才願意承認,你的人,你的心,你的魂全繫在櫻嚶身上……???
夜深人靜,櫻嚶一個人孤枕難眠,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王慕梵真是個好男孩,只怪自己無法接納他,而早把全部的愛及貞操給了那個大騙子,那個壞男人——想著想著,她的淚濕枕畔,不知為何,最近她特別愛哭。
不行,不行,要堅強,她告訴自己,她要學習中國人的「忍字頭上一把刀」,及日本「忍者」必死的決心,兩種血液都在她體內,她一定能比平常人「忍」上千倍萬倍。
哎!她這是在騙誰?她根本無法忘記他,竟如他當初的咒詛,只有在當「櫻子」的時候,她才可以得到滿足。
白天,他的影像浮現的心湖,夜晚,她躺在床上,痛苦又渴望地回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甩了她,傅梟一定很爽快吧!反正,自始至終他都沒吃虧,把她當成「櫻子」地欺騙她,他根本毫無損失,現在,她走了,他一定會找另外一個替代品,他不會在乎她的。
她嘗到很大的苦果,尤其是在熱戀之中,不顧一切地把自己給了他,她竟完全忘了父親及師長的教育,整個中國的道德觀……她已完全沒有再選擇好男人的權力了。
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男人了——傷心之餘,她要回去日本,離開台灣這個令她傷心的國度。
她一點也不明白,當初父親過世前,竟把所有的家當捐獻出來,他沒有留下一分一毫給女兒,好像他已認定了,女兒在台灣會生活得很好,爸爸為何如此做呢?沒有金錢的依靠,她簡直快喝西北風了!
現在,她必須自立自強,她要付房租,要存飛機票錢,要?
自己打點生活費。為了賺錢,為了忘記傅梟,她拚命工作,拚命唸書,把工作及唸書塞得頭腦滿滿的,但內心卻止不止呼喊:「傅梟!傅梟……」
當她決定回到日本的?間,她把頭埋進被單,淚潸潸地哭了一整夜。
???「小心一點,小鷹。」傅梟一直叫嚷著。傅鷹扶著大哥碩健的身材,他已經氣喘吁吁,一走進大廳,便毫不留情地把大哥丟到沙發上。傅梟的呻吟聲不斷,傅鷹搞不清楚又丟不了地吼了起來:「你的身子骨還虛得很,幹嘛把自己折磨成這樣,硬要辦出院,看看你,連動都不太能動,我倒看你怎?照顧自己!」傅鷹嗤之以鼻,嘲笑哥哥。
「我要等櫻子回來,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傅梟口
中唸唸有詞。
「拜託,大哥,腦子清楚吧!櫻子是不會回來的,因為她已經死了,櫻嚶也不會回來,因為,她被你氣跑了。」他環顧空無一人的宅邸。「哥,你真有本事,一個人留在這裡?」傅鷹裝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
「櫻子固然死了,但她一直活在我的心目中,十八年來,我還不是一個人過了。至於櫻嚶,她自己要走就走,只要她不承認她是櫻嚶,我永遠也不要接納她。」傅梟說得相當篤定。
「好!好!好!」傅鷹很不耐煩。「看你能撐多久。」他看看手錶,走到大門口。「保重啊!大哥!」他口無遮道:「可憐的大哥喔!又要自己一個獨守空閨,面對這庭院深深,獨自等待一個死去多年的鬼魂……」
抱枕、拖鞋、鞋子,一樣一樣丟了過去,傅鷹笑嘻嘻地快逃跑。
一直等到午夜,櫻嚶都沒回來,傅梟昏昏沈沈睡「櫻嚶!櫻嚶!」夜裡傅梟突然大叫,他伸手去摸床邊,卻無奈地撲了個空。
他嫌厭地張開眼睛,又連聲叫道:「櫻!櫻嚶!櫻……嚶!」
天啊!又是一場夢!
多少個夜晚,他夢見的人都是櫻嚶,他和櫻嚶相擁而眠,這宅子有著櫻嚶的影子,到處都有她的影像。他們曾在廚房一起煮晚餐,曾在大廳裡一起斜躺聊天,他們曾在陽台上一起看星星、賞月亮,他們曾在角落暗處接吻……曾在床上猛烈地擁抱……如今呢?櫻嚶已經不在這裡了。
「櫻子,櫻子……」他試圖想像櫻子的柔弱無助,可愛天真的模樣,無奈,櫻嚶的影子,卻深深映在他的腦海中,揮也揮不去,丟也丟不開。潑辣兇惡的櫻嚶,自以為是的櫻嚶,不可一世的櫻嚶,目中無人的櫻嚶,熱情如火的櫻嚶……櫻嚶已完全深入在他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