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家中的陽台上,凝望著天空。
今天的天氣有點反常,過去的雨嬋其實是很喜歡這種天氣中的味道的。
天空泛著金黃色,反照在大地時,周圍一片澄黃,讓雨嬋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在古代的時空中,空氣中還有股潮濕的味道。這種天氣很棒。不燥熱,不寒冷,給人溫暖舒適的感覺。
多適合出遊的啊!但適合她嗎?
雨嬋低頭俯視陽台外,停靠路邊的那輛小車子,自她去英國後,已整整三個月沒有開過那輛紅色小汽車了。
沒有理由的,她一把拿起鎖匙,出了門,坐進那輛她心愛的車子內,這輛車和這幢二十餘坪的房子,是父母親所留下的唯一遺物了。
車子要開往哪裡?雨嬋不知道。
她機械化地一逕往前開,對經過的一切視而不見,憑著直覺跟隨著那股潮濕氣息,恍若要將她帶至死亡的溫床——就在令她措手不及的一霎間,她的車子衝向橋墩,往下翻覆,金屬撞擊聲伴隨著全身的劇痛而來,她跟著車子掉進水中,身上的鮮血汩汩不停地流入潺潺的溪水中,擴散而稀釋開來。
就算是在死亡邊緣,雨嬋的唯一意識還是:這輩子,我不再認識東王天泓……我不認識東王天泓——我不認識東王天泓——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平安活下來,她唯一的念頭只有——忘記他……忘記他……駕駛了台日本進口車的周世成正巧經過,他親眼目睹了這場車禍。他是一位中年人,經營著酒家生意,由於老成世故,所以在黑白兩道都十分吃得開。
他見狀,火速地執起行動電話撥給醫院及警察局,在等待的空檔間,他秉「救人第一」的理念,下車奔向墩旁,意圖救起奄奄一息的車主。
可惜,車子已沈入河水中,車主不知是死是活,周世成在一旁心焦如焚,又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警車及救護車相繼而來,救難人員立即潛入河水中,拯救雨嬋。
經過一番折騰,在十多分鐘後,雨嬋總算被拉出車子外。
救護車又呼嘯而去了……而周世成則被警方留下,略做車禍現場筆錄,畢竟,他是唯一的目擊者。
在周世成心底,他詫異著那女子驚人的美貌,不由自主地對雨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對警察直言他所看到的。「我想……她應該是尋死吧!那輛車就這樣的衝下河中……根本就是在自殺……」
送到醫院的雨嬋在手術室中急救了十幾個鐘頭後,總算從鬼門關撿回了一命。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喘息,她還要開數次刀,手臂、大腿、胸部、腹部幾乎都要開刀再治療。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她的臉,居然奇?的完好如初,一點傷都沒有。那張臉,還是一樣的美。
重傷的雨嬋整整昏迷了一個月後,才醒過來。由於她沒有親人探望,所以她的身份是個謎。
當她終於清醒,再度睜開眼睛的?那間,那雙眼眸冷得讓病房中的醫生及護士不禁打了個寒顫。
因為,那眼神居然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如冰霜一般。
「小姐,你——」她的主治大夫李醫生說話了。「你叫什麼名字」?他關心地問。
「我……」過了好久,她還是不吭聲,腦袋中一片空白,眼瞳中充滿迷惘。「我……」
「你是誰?」醫師又再問了一遍。
而她接下來的話,再度嚇了李醫師一跳。
她道:「我……我不知道我是誰。」
「這——」醫生及護士們不由得面面相覷。
眼前這女孩——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這太匪夷所思了!
一年後。
望著「黑美人大酒店」那閃亮亮的招牌,雨嬋實在無法置信,自己也會有沈淪墮落的一天。
而導致這一切的是發生在她身上一樁莫名其妙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簡單說,她其實是得了「失憶症」。
一年前那場險些讓她成為亡魂的車禍,使她腦部遭到嚴重撞擊,一度,她甚至喪失了全部的記憶,後來,醫院向警方求助,警方依照肇事的車牌號碼查詢,找到她的身份,她才知道自己叫嶽雨嬋。靠著一些過去的家居生活照以及醫療機構的協助,雨嬋斷斷續續找回片段的回憶。可是,發生車禍前的三個月,無論怎?樣,她卻一點也記不起來。她不知道那三個月她做了什麼、她在哪裡。雖然,警察告訴她根據入出境記錄,那時她應該在英國。
雨嬋總算活了下來,可是,為了「生存」,為了「活著」,雨嬋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一大筆昂貴的醫療費。即使雨嬋?
售房子,依然不夠償還積欠醫藥費的一半。
這筆龐大的債務,真是讓她心急如焚。
人在走投無路、山窮水盡時,往往只好向命運低頭。對於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女孩來說,除了靠自己姣好的外貌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快速地獲得金錢?
雨嬋陷入痛苦的掙扎中。
從小到大,道德與倫理深植她心中,潔身自愛的觀念讓她無法接受娼妓這一行業,但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陷入那種淫亂的場所,這都怪命運的捉弄吧!
雨嬋嘲笑自己,也許這是她的命吧!為了還債,她還有什麼辦法呢?她深深呼吸了好幾氣,注視「黑美人大灑店」的招牌許久,許久。她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周世成滿臉詫異地注視著雨嬋。他認得她的,當時,是他報警救了雨嬋。
想不到,一年以後,他竟又遇見了她。
「你認得我嗎?」他柔聲問道。
雨嬋一臉倨傲。「我該認得你嗎?」她沒有什麼情緒地回答著。
毫不掩飾的孤傲及冰冷。
周世成不禁搖頭一笑。「也難怪!你是不認識我的,當時,你正在生死邊緣呢!」他略略清清嗓音,解釋情由。「……是我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小姐,是我救了你——」
「是你救了我?」雨嬋瞪大雙眼,驀地,她雙眸濡濕,相當激動地問:「你為什麼要救我呢?為什麼當時不讓我一死百了呢?你可知道,我現在活得多痛苦?我住院近十個月,開刀不下十餘次,身上留了許多疤痕,還欠了好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