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木板隔間的小房間,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慘白的小日光燈,沒有床,沒有書桌,只有一塊木板墊,和一個塑膠衣櫥,但這衣櫥很破舊,牆壁四周都有木板斑駁掉落的痕?,牆上只有一個小木窗,隱約反射出外頭霓虹閃爍的熱鬧燈光。天泓的龐大身軀,一下擠在這只有兩坪的空間內,很快地,雨嬋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天泓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為了眼前的景象,他的心抽痛不已,他心疼雨嬋,憐惜雨嬋。此時他難以置信奶奶所說的:雨嬋拿走了兩百萬。但是,天泓不願相信奶奶會騙他。親人的背叛是天泓最不能接受的。
雨嬋卻完全誤會了天泓的表情,她以為自己鐵定被天泓瞧不起了,因為,她是如此的貧窮、潦倒、一無所有,像天泓這種有錢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勢利眼。而她,卻又最痛恨被別人看不起。
雨嬋用冷若冰霜的語調道:「你看完了吧?如果你是來看笑話的,也該笑夠了吧!現在請你離開。」
天泓卻不理她,反而問道:「為什麼……你沒有床?」
雨嬋發怒了,十分光火地道:「因為我連買床的錢都沒有!」
「不可能!」天泓也粗氣地頂撞道。「你做公關小姐,收入一定很可觀,你不可能沒有錢。」
自尊已被剝下,她的淚水開始滑落。
她淚流滿面,自暴自棄地說:「是的,我若是肯陪客人出場,鈔票便會滾滾而來……」
「雨嬋——」聞聽此言,天泓又是一陣怒火中燒。
不過,雨嬋接下來的話,卻自然地消除了天泓暴躁的心情。雨嬋哽咽:「我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車禍,住院快一年下來,你知道醫藥費要多少嗎?我變賣房子,做酒家女……一切都是為了還債……我一無所有,只有一份可餬口的工作,而你卻也狠心地剝奪了,只因為一句話:『你高興!』我只好跑去拍片,卻落得你罵我下賤……」她一五一十地吐露出積壓在心中的一切。
天泓?那間感覺天昏地暗,他雙手用力將門板嵌得死緊,不斷在心中咒?自己:他真是該死!沒想到是他在無形當中逼迫著雨嬋,讓她無路可走!
他是她的丈夫啊!可是,在她最苦難時,他卻沒有伴著她、幫助她,反而不斷地欺淩她,讓她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
奶奶!我恨你!你竟然騙我,雨嬋過的是何等的寒酸落魄,而你竟讓我認?雨嬋在天涯的另一方逍遙過日?這叫我情何以堪?
知道事實的真相後,天泓仿若遭受了致命的打擊,他一直悶不吭聲。而雨嬋,則十分困窘不安,她哽咽地要求道:「求求你……離開好嗎?」
天泓猛地回神,這一刻,他雙眸不再露出凶光,反是含情脈脈,深情款款。這眼光讓雨嬋覺得好熟悉。
「別抗拒我,好嗎?」天泓柔情道。此刻他的心中再也沒有怨忿了。
「我——」雨嬋呆愣著,她覺得,他好似在?那間變了。
「你趕不走我的,你最好乖乖聽話。」他像是這小房間的主人一樣,而她反倒變成客人,他下著命令。「首先——」他盯住雨嬋,不懷好意地笑著。「我們應該將你的膠帶撕下,然後你去洗個熱騰騰的澡——」
「不!」雨嬋揪住衣領。「我不需要你,我自己來就好了,這是我的房間,請你離開。」她驚顫地道。
「我說過,」天泓一副篤定的模樣。「我不會走的。」
「你——」她領教過他的霸道,她拿他沒轍。
「放心,我對你絕無非分之想,我只知道自己是很單純的想幫助你。」天泓坦然地說。「你以為你身上的膠帶這麼好撕除嗎?我聽說撕下這種膠帶,會讓人痛得不得了。」他一片好意道。
她應付得來嗎?她不知道。「這是我的事。」她仍然嘴硬。
「你會需要我幫你的。」天泓十分堅持。
「可是——」雨嬋側過頭,她有她的顧忌。
「有什麼好害羞的?」原本,他想說出他們是夫妻,不過,話到嘴邊,他還是改以詼諧的語氣道:「今天拍片的時候,你全身上下,我不僅看過而且都碰過了,你有什麼好丟臉的?」
「你——」一雙拖鞋不偏不倚正中天泓的臉頰,天泓裝出是被石頭打到的模樣,裝模做樣說:「好痛!起了一個大腫包——」他哀叫聲連連。「我被毀容了!」
看著他不曾有過的憨樣,雨嬋竟莫名地發出會心的笑容。
僵硬的氣氛,頓時間煙消雲散……「準備好了嗎?」天泓問道。他的口吻及那副嚴肅的模樣,好像在進行一項大手術似的。
雨嬋還在那兒遮遮掩掩。「拜託你快點好不好?我會冷呢!」儘管只有露出背脊,但她仍是很赧然。
之前,她實在是太「保守」了,所以,她很怕重要部位會春光外洩,於是拚命地貼,幾乎全身都貼滿重重的膚色膠帶,現在想撕掉,工程之浩大,可想而知。
她趴在木板床上,她不敢將正面對著天泓,因為那樣,她會很窘的,所以,就先撕後背的膠帶了!
天泓先挑起一小部分背部的膠帶,之後,他一鼓作氣用力地將膠帶扯下來,伴隨而來的,是震天價響的尖叫聲。
「啊——」那股灼熱的痛苦,使雨嬋感到自己好像被熱火燙傷了。雨嬋直痛到心裡。
天泓迅速用大手遮住她的櫻唇,幽默地道:「拜託,聽你的叫聲,別人還以為這房內正發生滅門血案呢!」
雨嬋聞言噗哧笑出來。
天泓從大衣內取出了條手帕塞到雨嬋的口中,然後道:「快刀斬亂麻,認命吧!這就是『代價』!」他話中有話。
說著說著,他動作飛快地撕著膠帶,雨嬋則咬住手帕,雙手抓著床桿,她知道天泓說得沒錯,越遲疑一分,就越痛苦一分,如今,當然是速戰速決,趕緊把膠帶扯下,才是根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