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從未為情所困,這大概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藍提斯要我做他的心理治療師。這是最讓我弄不清楚的一點!他幫了我這 麼大一個忙,就算直接要求和我發生關係,我都會答應。」向來和媽媽無話不談 的胡紫芛坦白以告:「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吻了我。」
胡紫芛撫住自己的唇,那火熱的烙印似乎就是這陣子混亂的來源。他要她? 他不要她?她的心其實渴望那種燃燒的炙熱,但卻又害怕燃燒過後,只剩下一片灰燼。
「你害怕這種新的狀況,所有才想要我們回來對不對?否則你一直是很獨立 的。」
「我想是吧!你們好好玩,別顧慮我了,我會把自己打理好的。也許那只是 一時眩惑,下回再見到他時,我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感覺了,對不對?」她輕聲地 說道,安慰著母親更說服著自己。
「先別急著下任何定論,人總是要相識久一點,才有可能進一步瞭解。好好 加油。」王邦芸鼓勵著,「你什麼時候開始替藍提新做心理諮商?」
「一個小時以後。我有點害怕自己會加入太多主觀意識,無法公正地給他建 議。我也擔心這些心理治療只是幌子。」
「你認為他真正的目的是你?那他為什麼不直接要求和你發生關係?」王邦 芸說完,摀住耳朵避開丈夫的怒吼。
「這一點我一直想不透。算了,順其自然羅!否則我會先發瘋。」
「以平常心面對吧!小芛。也許他真的是想找人談談,那你就要好好瞭解他 ,解決他的問題。一個終年累月不下船、專門製造武器的人,可能有他痛苦的一 面。加油,我的寶貝。我和你老爹不回去了,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謝謝媽。替我親親爸爸,拜。」
掛下電話,她長吐了氣,走到工作人員帶來的四十寸大螢幕——天啊,她將 要看見那麼大的藍提斯。他到底想做什麼?昨天的通話,他一改以往對她的侵略 攻擊,說話的口氣也是淡漠的。
如果他不想要她了,何必把她留在這個地方!
胡紫芛揉了揉頭,突然覺得又開始頭痛了。
「鈴鈴鈴。」電話鈴響又響了起來。
她飛快地走過去拿起了話筒,這回又是誰?八成是媽媽忘了交代什麼事吧!
「喂。」胡紫芛盡量開朗地說。
「胡小姐嗎?」對方的聲音聽來有些年紀。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藍提斯的管家福斯坦,不曉得胡小姐是否還記得我?」福斯坦口氣嚴 肅。
「我記得。有什麼事情嗎?」是藍提斯要更改時間嗎?
「是關於待會兒你們將進行的治療一事。我有些事情想先告訴您。」
「我想這樣不大妥當嗎?我不想先對他下主觀的判定。」胡紫芛走到攝影機 前盯著鏡頭,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藍提斯酷寒的眼眸。
「如果我不告訴您這些事,他不會說出口的。這些事他只放在心裡,只肯跟 我說,畢竟我從他十歲開始就一直跟著他——我不只是他的管家,同時也是他的 舅舅!」
胡紫芛微張了唇,驚訝福斯坦的話語。她的胸口突然沉重了起來,她有預感 接下來要聽到的話,不會是什麼快樂的故事。
「你想要告訴我什麼呢?」她問道。
「提斯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他的雙親,他認為自己背負著詛咒。」福斯坦 的聲音愈來愈低沉。
「他的父母怎麼過世的?」一口氣鯁在喉間,她艱難地問道。如果不是她放 入太多的情感,她早該注意到藍提斯憤世嫉俗可能是源自於過往的不幸。她—— 其實可以多體諒他一些的。
「飛機失事。」
「那是意外,怎麼會是他的錯呢?」她不明白。
「我妹妹過世後,藍提斯身旁的家庭老師、他的童年玩伴、他的同班同學, 陸陸續續地死於意外。所以他把所有的錯全攬在身上。」福斯坦的聲音悲痛,帶 著幾分祈求,「我希望您能幫他,您是他第一個願意交談的心理醫師。」
「會不會有人蓄意謀害他身旁的人,或是要傷害他們家族?」她絞緊了自己 的手,不能置信藍提斯的童年竟然如此戲劇性。
「不!」福斯坦震驚,聲音僵硬,「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怎麼會有敵人!況且 如果真的有人想謀害他們家族,為什麼只有他身旁的人一再死去,而不是他哥哥 身邊的人?」
「你也認為他的命運是被詛咒的?」福斯坦的用詞讓她不免如此猜測著。
「不!他只是遇上了比別人更多的不幸。您可以幫他嗎?他總是失眠,我很 擔心他的身體。」福斯坦不安地繼續追問著:「您不會告訴他,我打電話來說了 這些吧?他很重視隱私的。」
「我會保密的。我——」她用冰冷的手碰觸著自己的臉頰。「我會盡全力來 幫助他的。您放心吧!」
「那就謝謝您了。再見。」
胡紫芛放下了電話,幽幽地歎了口氣,心臟微微地揪痛著。她不該知道這些 事情的!身為女人的那部分,已經為他的男性魅力而心亂了,現在竟連心中那股 母性的保護欲都為他而蠢動起來。
他也許並不需要編織什麼網引她就縛,她就已經傻得替自己掘了個大坑往裡 頭跳。
胡紫芛一咬牙,再度拿起電話:「喂,明德嗎?我是紫芛——」
***
「你那通電話說得很好。」藍提斯對著福斯坦說道,眼瞳卻不曾離開過牆面 上的螢幕。
胡紫芛低著頭,狀似苦惱地結束了與杜明德的對話,那雙漂亮的杏眼悄悄地 滑出兩顆淚珠,哭泣的模樣是我見猶憐的。消息情報告訴他,胡紫芛和杜明德已 經交往了四個多月,想來兩人之間也培養了一定程度的情感。否則她在電話中提 到「分手」二字時,何必如此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