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她斜睇了安安一眼,輕斥一聲。真不知道「路人乙」先生到底是怎麼教育她的!「趕快換衣服啦!」
***
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我們車車往前衝,不怕暴雨和狂風!
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坐穩以後就發動,快如流星劃夜空!
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安安,你坐好!」陸人崎從後視鏡盯著她,發出不知道是第幾回的嘮叨。這個小鬼,每次一開心就什麼都不顧了,車在山間繞啊繞的,她小姑娘手扶抓著前座椅背,站起身來自顧自地唱著歌。
「安安--」連坐在駕駛座旁的崔君嵐也看不下去了。「你自己唱的就應該要做到啊,不是要「坐穩」嗎?」
老實說,安安唱的這首歌還真冷僻,雖然她已經一把年紀沒錯,但是好歹「火 車快飛」、「造飛機」什麼的,還難不倒她的記憶,可她的印象中就沒有什麼「啦啦漆漆漆蹦蹦」開頭、這麼奇怪的兒歌呀!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年齡鴻溝」?
「安安……」
「好嘛好嘛……」小女孩不耐兩位老人家的囉嗦,終於乖乖坐了下來,嘴裡還是不停地唱著「啦啦漆漆漆蹦蹦」。
這倒讓崔君嵐感到好奇了。「安安,這是什麼歌啊,我好像沒聽過耶,你在哪裡學的呢?」
「阿嵐當然沒聽過啦!」安安暫時放下反覆唱了多次的「啦啦漆漆漆蹦蹦」,驕傲地說:「這首歌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會唱,我是其中一個!」
「另一個是阿崎?」她想了想,只有這個可能了。
「沒錯!」安安眨眼笑說。「這首歌是阿崎作的嘛!」
呵!真是有趣,沒想到他還會作詞作曲呀!崔君嵐側眼看著身旁手握方向盤的陸人崎,心裡冒出詫異的驚歎號!
這個男人,在短短時間內,給了她太多的訝然。
一個帶著危險氣息、看起來像是都市貴族的花農?一個獨自帶著女兒鄉居在野的父親?一個有著火爆潛質,而老是被她惹怒的好好先生?
「阿崎阿崎,你也跟我一起唱嘛!」
「我在開車耶!安小姐。」
「以前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還不是邊開車邊唱!」安安理直氣壯地說,忽然語氣一轉,又露出奸奸的表情,用等著看好戲的口吻說:「我知道了!一定是阿嵐在這裡,所以你不好意思唱,對不對?怕唱得太難聽,以後阿嵐就不理你,也不坐你的車了,對不對?」
「你這小鬼!」陸人崎悄悄在心底歎了口氣,誰說有個聰明伶俐的小孩是福氣的「一上車就沒半分鐘安靜的。」
儘管表現得若無其事,心底實在很難沒有任何一絲異樣掠過,陸人崎像是要隱藏什麼似地,緊接著說:「唱就唱囉!」
他清了清喉嚨,用沈沈的磁性嗓音,唱起了輕快的旋律:
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我們車車往前衝,不怕暴雨和狂風!
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坐穩以後就發動,快如流星劃夜空!
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安安不甘寂寞地加入了「啦啦漆漆漆蹦蹦」的行列,一路上就聽他們父女倆高聲唱著唱著,有時候,陸人崎還會隨興加入變調或是來段和聲演出,配合著山路偶有的顛簸,車裡也鼓動著快樂的節奏。
「阿嵐,你唱唱看嘛!很簡單的。」安安這小娃兒顯然不打算放過車裡的任何一個人。
總覺得自己介入有些怪怪的,說不上來,像是一幅畫多添了一筆可能就壞了原先的神韻,她的參加會不會反而破壞了歌曲的和諧?她寧願這樣看著他們,讓胸口蘊著的溫暖情緒恣意氾濫;崔君嵐對安安微微一笑,心下卻是遲疑。
陸人崎彷彿感受到她巧飾的猶豫,迅速地給了她一記鼓勵的含笑凝睇。
「阿嵐,唱嘛!」安安也不輕易放棄央求。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讓突生的痛楚為她製造大無畏的勇氣;終於,她也試著小小聲地加入了他們,一起開始「啦啦漆漆漆蹦蹦」,最後,還是免不了沾染上他們父女唱歌的瘋狂勁兒,沒有顧忌地大聲唱著:啦啦漆漆漆蹦蹦……啦啦漆漆漆蹦蹦……
***
「安安睡了?」
「嗯!」她輕輕闔上房門,慢慢走到客廳。
「這小鬼,第一次睡覺不要我陪。」陸人崎微帶感慨地說。「以前沒我陪就不願意乖乖上床睡覺。看來,現在有了你這新歡,我這舊愛就被打入冷宮!」
「好酸好酸!」崔君嵐捏起鼻子俏皮地糗他。「聽你這句話,我總算瞭解岳父和女婿相看兩厭的心態了。」
陸人崎任著她揶榆,在心裡確實有點失落感。「等著你出嫁的那天,你也會感受到令尊大人酸不溜丟的一面。」
崔君嵐沒接話,只是微微地動了動唇角,似笑非笑地,表情橫看豎看都覺得有些勉強。
「怎麼了?」他眉頭輕蹙,覺得自己的話可能有所不妥。「令尊……」
並不是想要刺探什麼,只是很單純地關心;她極力想表現淡然平靜的模樣,反而深深撼動了他內心某個柔軟的部分。
她搖了搖頭,還是淺笑。其實,被問到有關父母的事,她早就沒有任何痛楚的感覺了;不過,難免還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尤其在看到阿崎和安安相處的情形,甚至自己加入其中以後……「夜深了,我該回去了。」她側低著頭,輕輕吐出一句,用打太極的方式避開了他灼人的關心。
「嗯,我送你。」既然她不說,就別強迫她吧!更何況,他似乎僭越了一個「外人」該有的地位了--陸人崎默默給了自己一個諷刺的笑容。
「不用了,這麼近……」
這回,他不容許她拒絕,一語不發地拿起自己的外套,乾脆站在門口等她,直接以行動宣告他的堅持。
沒辦法!君嵐在心底悄悄歎了口氣。這個男人有屬於他的霸道方式,而她--最好不要輕易嘗試捋虎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