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晴愣愣地瞪著架上的烤雞,逕自想著心事,渾然不知有個人已經注意到她的失神,滿懷關心地走到她的身邊。
「你怎麼啦?」項昱正對著她秀眉深鎖的面容。
她似乎仍浸淫在自己的思緒,對項昱輕聲細問置若罔聞,沒有任何反應。
項昱這下子可有些急了,音量提高地再問一次:「意晴,你怎麼啦?」
她仍是沒反應。
項昱索性雙手使勁地搖撼著她的肩,更宏亮地喊了幾聲她的名字。
「啊?」她恍若自夢中被驚醒,盯著距她很近的俊臉,茫茫然不明何故。半晌才開口。「你怎麼又下床了?如果明天一早要啟程,你更應該好好待在床上養足精神氣力呀!」
「還說呢!」項昱對於她的「指控」感到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鼻尖。「不知是誰,一直對著烤雞發呆,害我好奇心大作,定要瞧瞧這雞有什麼暗藏的玄機,能使人專注如斯。」
意晴一聽他的話立即就明白了,一抹緋紅飛上她白皙的雙頰,心底明白是一回事,也仍希望自己在項昱面前能更自主獨立些。她假意撥弄跟前的柴火,似乎不甚在意淡淡地說道:「沒辦法,這是我的習慣了。倒是你,快回床上去,免得傷勢起了變化。」
她這種彷彿無關己身的語氣對項昱已產生不了作用,他依舊是那副溫溫的、略帶微笑的臉。「我受的是外傷,又不是內傷,一天到晚待在床上,假殘廢也弄到真殘廢了,要再不下來走,身體都快抽芽開花啦,更何況,我是真的關心你才……」
「謝謝。」她有些心虛地打斷他的話,起身行至窗邊,想逃離他的注視,怕這種熱切會讓她無法自持。既然沒有「免疫力」,就只有選擇「逃避」一途了。
項昱輕輕皺起了眉頭:她又想躲回自己的殼裡去。好不容易在兩人之間逐漸建立起的信賴與親密,他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它再度消弭。
他痛哼一聲,音量雖不大卻足以讓她聽見。
果然,她惶急地回身來到他身邊,一隻手十分自然地搭在他的臂膀上,切切地問道:「怎麼,牽扯到傷口了?我就知道,來,我扶你回床上歇息。」
他索性裝到底,滿臉痛楚,一手捂著胸口,任由意晴攙扶至床邊坐下。然後極為迅速地反握住她的柔荑,兩眼直瞧進她的雙眸中。「你別又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我還以為我們已經不需像陌生人般相互提防。」
「你……」她怔怔地望著他,軟弱地開口。「放開我……拜託……」
「天曉得我多麼想一輩子握著你的手。」他輕輕地用手指摩挲著她的纖纖玉手,極其溫柔地吟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微微一顫,別過頭去,無力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放開我的手吧,求求你……」
「不,我不放。」他固執地說。「為何不可能?我要你告訴我理由何在。」
意晴強抑心頭紛亂的思緒,冷靜地說:「還記得我曾給予你的允諾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的。」
項昱唇邊漾開了笑意。「既是這樣,那咱們就該公平些,我不追問,你也將這些暫拋一邊,嗯?」
她有些驚訝,這就是他安慰別人的方式嗎?重新注視他的臉,不得不因他的體貼怦然心動;的確,如果真要逼她說出實情,項昱有太多太多機會了,只不過他不願這麼做罷了。也許……不!是「應該」,他應該已經能感受到她的矛盾與掙扎,縱使不明其理,也應該瞭解到一切都需要時間,讓她做好準備。
「嗯。」她輕答,難掩一絲女子的嬌柔。「那麼,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他開懷一笑鬆開了掌握。
意晴卻被他的笑聲弄得靦腆不安,嗔道:「沒瞧過哪個當家的像你一樣,沒個正經!」
項昱喜見她的漸撤心防,忻悅怡然地說:「誰說的,我可是嚴肅冷峻的歸雲莊莊主。還記得寧兒是多麼費心力地想躲過我的責罰的嗎?」
她想起初到歸雲莊那晚,寧兒想盡辦法轉移話題就是不希望自己歹行暴露,惹這位大表哥發火,事後小妮子還很得意地把這「救命三絕」傳授給她呢!只是意晴一直不願明白地告訴她,她那大表哥早就對她的「救命三絕」瞭然於心,不過不想計較罷了。
意晴想起當時的景況和寧兒的表情不由得倍覺有趣,她輕咬下唇以阻止可能會讓自己大大失態的笑意,整個表情卻因強忍而顯得格外令人發噱,終於她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五官線條也隨之柔和,散發出讓人目眩的光彩。
項昱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燦爛的笑容,與適才滿懷心事哀愁的蘇意晴判若兩人。只不過,因著一股特異的氣味,迫使他不得不清清喉嚨,開口說道;「就算我的嚴肅冷峻這麼難以得到你的認同,我的罪過還不至於連頓晚餐也沒有著落吧?」
晚餐?糟糕!她的臉霎時僵在那兒,努力吸吸鼻子,還真有股焦味兒,不禁花容失色、神情丕變地趕去解救那只前世陰德積得不夠的烤雞,還不忘嚷嚷著:「唉!我可憐的雞!」
他也慢慢移動到「災難現場」,二話不說地接過那只「體無完膚」的「大作」,聞聞嗅嗅,大呼一聲:「嗯,好香啊!我可是不客氣啦!」隨即扯下一隻焦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副「天下佳餚以此為最」的饞樣。
「喂喂喂!病人不能吃焦的!」
「我不是病人。」
「不行就是不行,少逞強!」
「還我晚餐來,你搶走了我吃啥填肚子?」
「嘿嘿!有傷在身還想搶我手上的東西,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我去城裡打買些好菜,總成了吧?」
「不!我就是喜歡吃這焦焦的烤雞,外頭天色已暗,店家多半已經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