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項瑋也開始為自己生命擔憂,這麼晚回來他多少得負「督導不周」的責任,更何況要是寧兒慘遭狼吻,哦不不不……是「差點」慘遭狼吻的事兒被揭穿了,就更有的瞧了。唉!唉!唉!他不禁先為自己即將面臨的悲慘遭遇大歎三口氣。
「這位公子是?」王總管看著男裝打扮的蘇意晴問道。心下對這俊秀的年輕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蘇亦卿。」她簡快地報上自己的化名。
「王叔,他是我新交的朋友啦,我和表哥請他來做客。」浣寧甜甜地笑著說。
王總管點點頭,心裡卻想:做客?先祈禱莊主別發火吧!這還比較實際些。
隨即領著三人前往莊主書房。
※ ※ ※
意晴愣在當場──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被嚇住了!
這個人真的是莊主?項國夫比她父親蘇泓還年長好幾歲呢!可是現下在她面前的莊主最多不過二十七、八歲吧。難道能「遺千年」的禍害真有這種「返老還少」的神奇功力?即使駐顏有術、保養有方也絕不會年輕如斯呀!
「大表哥,」浣寧一進書房就像只快樂的小鳥,飛攀到這位「莊主」的手臂上。「今兒市集好熱鬧咧,你沒去真是可惜呢!」
這招叫「先發制人」!小浣寧心中竊笑,先撒個小嬌,那麼即使平常嚴肅的大表哥真的發火,也不致招來太過嚴苛的責罰。
項昱看著小表妹異常的嬌態,早就明白她那小腦袋瓜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只是縱然對這伎倆瞭然於心,他依舊沒辦法狠下心來立即拆穿並好好數落一番,誰教這顆小珍珠是歸雲莊上上下下的寶呢!項昱自然也是疼惜在心。
浣寧見大表哥不語,只道是自己這招又得逞了,心喜之餘,趕忙使出第二招「四兩撥千斤」。
「大表哥,這是我今天認識的新朋友。」浣寧在心中深深向意晴致歉,實在是這大表哥發起脾氣來直有撼天動地的威力,只好借親愛的白衣大哥一用嘍。「他叫蘇亦卿,是來這兒尋人的。」
項昱將注意力轉到蘇意晴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如果以這男子的身形標準來看,顯然這個蘇亦卿會被視為營養不良,倘若是天生骨架小,那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大江南北關內塞外,他可還未見過這等男子──或者說「男孩」。雖然俊俏得有些過火,但還不至於淪為脂粉味兒滿身的娘娘腔,眉宇之間流露英氣,應該是個正派人物。畢竟項瑋、浣寧閱人少,他這做兄長的必須費力觀察。
而面對項昱肆無忌憚的眼光,意晴也毫不客氣地好好研究這位莊主。比起稚氣未脫的項瑋,他卻是有穩重沉著的大將之風。頎高偉岸的身架完全可以說服別人相信他具有西楚霸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威武。而俊逸非凡的相貌和天生領袖的氣度更是使他散發出灼灼光華。她不禁想著:如果今天情況不同,或許他會是值得相識相交的朋友。只可惜,事實擺在眼前,這人注定是她的敵人,而且會是極為難纏的對手。
「在下歸雲莊莊主項昱,歡迎至寒舍小住。」
該死!連聲音都如此好聽,沉穩有力又富磁性。意晴的理智馬上抬出「項國夫」三字來打斷這荒謬感覺,並且一再叮囑自己要步步為營、伺機而動。她抱拳一揖,朗聲道:「小弟蘇亦卿,久聞歸雲莊威震淮北,今日得見莊主,實乃我幸。但不知項國夫莊主與閣下如何相稱?」
「蘇公子識得先父?」原本站在一旁,苦思如何應付大哥質問的項瑋,這時不禁插嘴問道。
先父?意晴心頭一響。老奸賊──死了?
項昱發現這位來客臉色驟變,心中頓時明白這瘦弱的男孩並非想像中的簡單,和他父親項國夫可能有些關聯吧。他以一貫的穩健續道:「先父於八年前謝世。」
八年前?與蘇家滅門同一年?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天遣」、所謂的「報應不爽」?這個比洪水狂潮更具衝擊力的消息讓她好半晌才艱困地吐出幾個字:「真是可惜。」
浣寧眼見氣氛凝重,大表哥果真沒懲罰她的晚歸,於是將第三招「金蟬脫殼」使了出來:「表哥、亦卿大哥,我已經累得快不行了,你們慢慢聊,我先回房休息了。失陪!」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閃出,心裡好笑、外表卻凝重到令人打顫的項昱已說:「下次要早點回來,我看這幾天你還是乖乖待在莊裡吧!」
就是禁足嘛!唉,差一點就躲過懲罰了!浣寧一張小臉皺得都聞得出苦味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聲:「好嘛。」這才溜回房去。
「王總管,煩請帶蘇公子到梧桐館歇息。項瑋,你留下。」
項瑋暗暗哀號:這下慘嘍!
※ ※ ※
月華如練,夜涼如水。
蘇意晴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
項國夫就這麼死了?
八年來,為了完成手刃項國夫、替父親報仇的心願,練武再苦再累都可以忍可以挨,即使女扮男裝也無所謂。天曉得她花多大的功夫才讓自己盡可能地像個男子。走路姿態、語氣聲調、用詞遣字都得用心揣摩。而為了掩飾女體自然的曲線,她用白布一層一層纏裹住胸腰。在與人應對的實戰上,更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這一切辛苦的代價現在看來竟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值。過去付出的到底有沒有意義?而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按捺不住心間的躁動,她索性起身出了門,希望刺骨的夜風能替她撫平煩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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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的項昱處理好一切事務,不禁想起那個來意不單純的蘇亦卿,呵!那張臉蛋真是細緻得如琢如磨。只可惜這是個必須處處提防小心的人物。
他緩緩步出書房,難得今兒個十五明月如素,或者他該放鬆一下,才能更從容地面對未來所有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