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無助無言以對!
唯一能做的,是不是只有消極的祈求──祈求自己的心志更堅定、祈求他們不要對自己這麼好!
※ ※ ※
「大哥,這樣穩當嗎?」項瑋皺著眉問道。
「嗯。」項昱輕聲回答,語氣中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項瑋明白大哥的脾氣,卻還是忍不住心中翻滾的情緒,繼續抗辯道:「雖然我相信蘇亦卿是個君子,但是讓他和寧兒在莊裡共處半月,我覺得不妥也不合禮數,孤男寡女的。不行!要不就大夥兒一起上路,要不就我留下看顧歸雲莊。」
項昱深深看了眼前理直氣壯侃侃而論的弟弟一眼,自然清楚他內心的想法,只是由歸雲莊管轄經營的事業,項瑋必須開始瞭解、認識和參與。
「瑋弟,」項昱淡淡說道。「大哥希望你能盡快熟悉整個家業的運作情形,也許再過個幾年,就由你接手當家,所以這回河洛一帶的暗中查訪,你一定得去。至於莊裡,有王叔照料著應該不會有事。況且……若是寧兒同往,以她好玩的個性,光保護她的安全就是一件累人的事。」
「可是……」項瑋也知道項昱有他的考量,心中那殷湧動的不甘硬生生地壓抑下來,答道:「我明白了。」
項昱點點頭,對他的讓步和體諒感到欣慰。「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啟程。」
項昱緩緩走到窗前,外面漆黑一片,不見明月,是被雲層層遮住了嗎?梧桐林該也是這般的吧?糾纏心頭的人影該不會出現在那裡的吧?
其實,他非常清楚她的逃避。這一個多月來,每當兩人目光不經意地相觸,她總是匆匆掉轉,即使神色間不慌不亂,但是這等急促很難不洩漏一絲惶恐。
她是沉靜少言的,一如乍來莊裡之時,也許仍有幾分冷然,但已不若初時總有針鋒相對的敵意。情緒上的收斂是很重要的自我保護,這是他最明白的,所以對於她的喜怒哀樂少現於外是可以體會的,真正讓他疑惑的是自己內心奔波的渴望──揭望能擁她入懷,能令她心安到卸下全部自我保護──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某部分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項昱唇邊微微勾起一抹甜蜜的苦笑。
而此時,在歸雲莊的某方角落中,也有個人兀自看著沒有星月的夜空沉思……
再過十天就是父親的忌日了。心中那股痛楚的狂潮巨瀾拍擊著她每一條神經,淚水無聲無息地爬滿了雙頰;也只有在這樣獨處的深夜才能釋放壓抑的情緒,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
並不是她執意要活在往昔的傷痛中,只是沒有人能瞭解天堂與地獄之間的分隔竟是如此的薄弱,在一夜之間,就能完完全全顛覆;八年前的一夜浩劫讓她毫無選擇地被打落到地獄之中,至今仍不得翻身。
該回去一趟了!這些年在山上習武,沒法子祭弔父親,今年終於有這個機會,歸雲莊距汴京城快馬約三日行程,不算遠。身為長女,她是該回去看看自己曾經居住十二年的地方。
況且,她真的該離開歸雲莊了。既然項國夫已死,她也就沒有任何必要待下來。繼續住在這兒,只怕自己會為莊裡的人帶來麻煩,這不是她樂於見到的。更重要的,她想早日逃開那份恐懼,否則……會不會從此為這份情感所羈絆?
她是該走的!
※ ※ ※
隔天一早,意晴拿著打理好的包袱直往項昱房裡,她不想驚動其他人,尤其是浣寧。八年前她痛失了一個弟弟,浣寧年紀與天朗相同,就像是貼心的親妹子,雖然要離開的理由很多,但意晴還是擔心自己會因她的細語相留而動搖決心。
她站在梅塢前,瞪視著那扇門,竟遲遲沒有勇氣叩敲。項昱……光想著這名字就不自禁地顫抖,每回他的眼光瞧著自己,似乎能看穿洞悉一切偽裝,飽含著興味與戲謔。偏偏他是莊主,要離莊必得知會。
在房門外徘徊了兩、三趟,連自己都看不過這等懦弱的行徑,終於在下了第一百次的決心後,舉起右手準備叩門。
「吱軋」一聲,在她未敲門前,門就自動開啟了。結結實實嚇了她一跳,而見到開門的罪魁禍首時,更是讓她心一揪神一緊,當下不知該如何反應,就這樣呆呆地直視著他,連那只有辱使命的右手都忘了放下。
項昱一開門也是一驚,不過隨即被意晴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給轉移,心裡直覺得有趣,強忍著笑意,說道:「起得真早啊!」
「啊?」意晴看著他微微上揚的眼角,竟如喪失語言能力一般,只回應這麼一個字。
這下子,項昱更是全身都沾染了笑,他輕輕地拉下她抬舉半晌的右手。「舉這麼久,不累呀?」
她更不知如何回答了,累嘛不是,不累似也不妥,又是一聲「啊?」
「有什麼事嗎?」他柔聲問。
「嗯……這個……嗯……我……我想……我想……」她困難開口,有些怯懦地。
「想什麼啊?」即使意晴快被她自己未察覺的紅潮淹沒,項昱還是忍不住難得的頑皮心性逗她一逗。
「啊?」她又再一次口吃了。直到深呼吸三大口,穩穩心神,才鼓起沉默已久的勇氣,以迅捷的速度飛快地說道:「在府上叨擾已久,我想該是告辭的時候了。謝謝莊主的盛情款待。」
本來滿腔沸騰的欣喜霎時凍結成慌急與不安,好在冷靜的理智旋即出面應對:「不瞞你說,我和項瑋將離莊半月,希望在這段時你能留下,代我們照顧寧兒。至於你要離莊一事,咱們之後再談,好嗎?」
「可是……」她猶豫著。雖然她也十分關心浣寧的安危,但是回汴京一趟更是勢在必行。這該如何解決呢?或者到時再帶著浣寧一塊兒出莊幾天?唉!就當是答謝這一個多月來的款待吧──她頷首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