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慧根?你不必這麼謙虛,被你玩弄在掌心的人是我。」他終於牛轉過身來,和她正面相對,銳利的視線毫不留情地抓扣住她,冷冷地說:「俞小姐,恕我有眼不識泰山,先前一直沒認出你來。」
「沒認出我來……」俞杭芷愕在當場,她終於明白他發什麼火丁。自從事情的發展轉向熠星和《娛人》直接洽談合作之後、自從他們兩個之間有了感情的牽絆之後,她就逐漸淡忘當初混進熠星的「陰謀」,所以今天才會壓根兒忘了自己曾以長髮裙裝的造型跟他碰過面……那個火藥味十足的初次邂逅。
「我……我……」尷尬地擠出笑,俞杭芷卻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你就是當初要來訪問任旭的雜誌社記者吧?」若非她連髮型都換了,整個人的感覺大不相同,恐怕他還會繼續被她蒙在鼓裡。「嗯。」她點頭認了。
「哪—家雜誌社的?」他的臉色仍舊寒嚴。
「呃……」她的腦袋和聲音同時低了下去。「《娛人》。」
「《娛人》?哦——」於遙馳刻意拉長了聲,唇邊是冷笑。「難怪那個時候你能立刻給我建議。呵,俞小姐真是個忠誠盡職的好員工呀!」她知道他有資格生氣,她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於遙馳這樣字字句句夾槍帶棍的,聽在耳裡,俞杭芷不免覺得有些委屈,以及……光火。
「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很傷人哎!」
傷人?如果她真的瞭解受傷的滋味,就不應該對他隱瞞這件事!她可曾想過——當他發現這個真相的時候,除了恚憤外,他會多麼受傷?倘若今天他們僅是老闆與僱員的關係,他只要將她攆出熠星就行了;然而,他和俞杭芷的關係應該不單是如此,至少,他這麼認為。
曾經,這麼認為……
看於遙馳沉默下來,她又脹滿歉疚。
「對不起!」俞杭芷結結實實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誠懇地遘歉。「我沒向你坦白我的身份,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麼非要採訪任旭不可?為了他,你不惜放下原本編輯的工作,來熠星應徵臨時助理?」現在,除了質詢,於遙馳不願多說其他。
「你應該很清楚《娛人》的經營狀況。」她咬了咬唇瓣,硬著頭皮說。「幾個月前,姚老大的太太意外懷孕了,《娛人》的賣量卻越來越差,我們雜誌社的夥伴一不希望自己失業,二不希望姚老大全家喝西北風,所以只好想辦法沖業績。要衝業績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採訪到一個大家都很想認識的Super Star,想來想去,就是任旭了,於是《娛人》就派我出任務。原本,我擬了一份企劃案,希望能夠和熠星談談看,可是……可是……」
呃,下面的話,她開不了口。
「可是卻被我當場撕了?」於遙馳替她說了。
想到當時的場面,她的歉疚感就褪了兩分。「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生氣,先前我就聽說任旭的經紀人難纏,可不曉得這麼……這麼野蠻,企劃案竟然連看都不看就直接撕了!」
「那件事,我道歉。」
唉,他現在說畢竟是晚了,俞杭芷暗暗歎了氣,繼續道:「那時候,我是真被惹毛了,剛好又看到熠星在征臨時助理,於是,我決定跟雜誌社報備請假,來應徵這個空缺。我想,這樣應該比較容易找到訪問任旭的機會。至於後來的事,你就都知道啦!」
於遙馳冷眼瞅她,寧可漠視心底的痛楚。「我知道的那些事,究竟是真的。還是你製造出來要讓我相信的?」
她瞪大了眼,不知道能說什麼?他的語氣涼薄。「我甚至無法確定,《貳週刊》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畢竟在你來之前,熠星旗下的人從沒在八卦雜誌出現過。」
「我搞的鬼?於遙馳,這種話不能亂說啊!」雙拳倏地收緊了,他的話,讓她既難過又憤怒。
「這是合理的懷疑。」他淡淡地說。「不就是因為這檔事,熠星才會主動跟《娛人》接觸的?」
「你!」俞杭芷昂起了下巴,各細胞就戰鬥位置。「我可以為我犯的錯道歉,但不是我的罪過,請你不要栽到我頭上!」
於遙馳凝視著她,驀地,他斂下目光,別開頭笑了。「小五,現在你讓我信你什麼?我能信你什麼?」
從他一閃而過的笑容裡,她感受到了尖銳的刺,還有……沉慟,這個領會,教俞杭芷高張的意氣立刻退了回去,當場怔住,許久才澀澀地開了口:「我……我以為事情沒這麼嚴重。尤其,我們……我們……」
「沒錯,就是因為我們曾經這麼親近、這麼彼此相信,所以現在我更不曉得還能怎麼走下去。」她卡在咽喉的話,讓於遙馳接了下去。「如果今天我只是你的臨時老闆,你只是我的臨時助理,事情簡單得多,但現在……」他吐了口長氣。「小五,看來,我們對事情是否嚴重的認知有滿大的落差。」
她慌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臂肘。「我沒跟你坦白,是我不好,可其他事情,我真的從來沒有瞞過你。而且,偷拍、錄影這等齷齪念頭,我想都沒想過,當初,我只是想說服任旭,以個人名義接受《娛人》的專訪。」
「小五,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談。」於遙馳洛開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快到下班時間了,今天你就自己回家吧,我想在公司多留一會兒。」
「阿馳……」俞杭芷本來還想做些努力,但見著了他的臉色,什麼話都哂回肚裡去了。「那好吧,我先走了。」
臨要關上門,她不忘回過身,再向他行了個標準的鞠躬禮,字字句句咬得清清楚楚,半點不馬虎。「再說一次,對、不、起。」
背對著她,於遙馳沒有任何表示。
失望騰上心頭,她仍強自打起精神,用笑臉說話。「我先走嘍?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