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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繞珍握拳當作麥克風,遞在她的面前。

  「真要我說?」斜斜睨著她,芳岳反問。

  「好玩嘛,說說看嘍!」

  「不寒而慄、毛骨悚然、痛不欲生……」頓了頓,她試圖稍作解釋。「我知道這個玩笑開得挺刻薄的,但我只想表達今天的柯中捷與我認知裡的他有多麼大的差距。以前我老覺得他處處針對我,還提防我的工作能力比他強,說起話來也常這邊諷、那邊剌的,比烏鴉叫還難聽。結果,今天他竟然釋放出對我有意思的訊息,你說說,是不是很嚇人?」

  繞珍點點頭。「唔,我大概知道了,你這位上司啊,就是那種典型的笨男人,而且是寂寞了很久的笨男人。」

  「哦?」聽繞珍的口吻,似乎頗有研究。

  想了一下,她才回答。「我想,他是喜歡你,知道你的優點,但他並不愛你,只是以為他愛你。要不然這麼說吧,我覺得柯中捷是個還不懂如何去愛的人。

  「同處在一個空間裡,寂寞的男人就特別容易將注意力擺在沒有對象的女人身上,幻想愛情的美好可以解除他的寂寞,但事實上,他又沒有具體行動去進一步認識對方,頂多是用笨拙的方式去試探;等到哪天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發覺這個幻想可能破滅時,他才開始緊張、開始想要抓取。所以,不是我的魅力夠,是柯中捷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他真心所愛吧。他是個寂寞太久,久到無法聰明起來的笨男人。」

  芳岳看著她,許久才重重地歎了氣。「繞珍,我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否就是真的柯中捷,但我可以確定一點:你呀,絕對比我還毒!」

  「我這才不是『毒』!是另個『讀』,閱讀的讀。」

  「噯噯,你該下會對柯中捷有興趣吧?」她急問。

  「唔……那就要看嘍,柯中捷有很多銀子嗎?還有房子和車子?」繞珍永遠秉持「三子至上」的婚戀策略。

  「雖然稱不上是什麼闊氣人家,但經濟條件應該還算不錯吧。」

  「這樣啊,那就當候補名單第兩百五十號人選吧。」搖搖頭,表示沒興趣。

  「聽起來沒希望了。」芳岳說得輕快,半點都不覺可惜。

  「倒是你,芳姊,今天他的舉動等於是跟你告白,你們同在一間公司,我看麻煩是少不了哦!你要自求多福了。」

  「我看他應該對你……」

  「No、no、no!」左右擺動食指,繞珍說。「相信我,他一定會繼續追你的。我說過,他是個寂寞太久的笨男人,以為自己愛的是你,當然不會輕易放棄。」

  「瞧你說得那麼有把握,我可是聽得膽戰心驚啊。」

  「哈哈哈,芳姊開始走桃花運嘍!」

  可不是麼——前後沒幾天,先有楊則堯告白,後有柯中捷送花,她從來沒這麼有異性緣過。但……類似的行動,對於她來說,感覺卻有如天淵之別。

  楊則堯讓她心神蕩漾,在極甜與極苦之間拉扯著,即使逃得遠遠的,還是不能自己地磨折靈魂;至於柯中捷,她只想快快跟他撇清,好消了心頭的煩惡。

  「芳姊呀,別想太多了。」伸手拍拍芳岳的肩,繞珍喚她。「反正,招惹來的沒全是爛桃花就好,只要有一朵是你想留下的,那就會是最美好的幸福嘍!」

  「繞珍,你是不是跟誰碰過面了?」打從在醫院醒來之後,她就一直覺得繞珍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難道……會是他嗎?

  是楊則堯曾到醫院去探望她嗎?

  「芳姊,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不需要問我。」瞅著芳姊表情迭變,她想,答案應該已經種在她心田了。

  真是他來過。

  面對楊則堯,她才是真正的無路可逃,現實裡沒有路,思緒間也滿佈了情網。

  逃不掉啊……

   ※  ※  ※

  「不高、不帥、不是獨子,年紀不能比她小,芳姊就這『四不原則』。唉,不是我要潑你冷水,Yang,你的勝算實在小之又小、微乎其微!」

  到現在,他都記得舒繞珍說這句話時的手勢與表情——拇指點著小指尖,又是搖頭又是歎息,好像他真的已經被判出局了。

  「她很堅持?」當時,他立即的反應是這麼問。

  「唔,至少我沒看過任何例外出現。」她是這麼回答的。

  楊則堯仰躺著,仍睜著雙眼,儘管房裡是全然的闐暗。在空氣裡傾流的蕭邦第二鋼琴協奏曲,op.21正好進入第二樂章的中段——

  管樂慢慢低下,絃樂輕輕顫動,鋼琴演奏卻是在音階上連續不斷地來回奔馳;這曾是蕭邦對康思坦翠暗藏在心底的澎湃思念,如今那思念是乘著琴音穿越時光貼附上他的心情了。彷彿在沈落寂靜中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急切切地尋索著杜芳岳的影蹤,如蕭邦曾經歷的……

  「現在,你決定怎麼做?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希望你的所作所為都出自真誠,就這樣。」這是舒繞珍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出自真誠的決定……

  問題是,愛情不是單人圓舞曲,他當然得顧慮到她的感受和決定。他很清楚,芳岳對他並沒有如她自己說的「朋友」那麼單純,這是騙不了人的。但為什麼臨到了挺進愛情的關頭,她就選擇退縮?真是因為這些原則、條件?

  這……不對啊!芳岳早就知道她的忌諱全讓他犯著了,可她還是動了心呀……

  他確定!

  或許,他真正該問的,是那「四不原則」的背後意義究競是什麼?為什麼芳岳的擇偶條件要這麼訂定?那些才是接近她更坦直的通道,而非表面上顯現出來的「條件說」。

  就是這樣,他真正該問的,應該是這個呀!

  既然如此,那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就算她的忌諱他全犯上了,他還是要搏上一搏:寧可對結果遺憾,他也不想對過去後悔。

  心情終於回到安定的狀態,則堯露了微笑,然後,緩緩地合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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