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寧兒,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呵?」他喃喃道,情不自禁地托起她的下頷,將他的情切慢慢烙上她的櫻唇,深深深深地烙了上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本來還在迷迷茫茫的淚海之中,怎地一下子就彷彿騰起雲駕起霧來了?呵……一種醉心的迷茫呀!應浣寧任著他輾轉吮吻,澀澀地回應著,整個身子倚著他,再無一點思考的空間。
此時此刻只有說不盡的旖旎、道不完的縫綣在這天地四方流蕩著,悠悠漫漫地流蕩著……
「我是擔心你啊!」當他的溫熱離開了她之後,梅漱寒摟著她坐了下來,與她的手指交纏相握。「大理現在正在鬧瘟疫呀!」
「還有,你瞧瞧……」他眼光如電一一掃過她全身衣棠磨破的地方,挽拉起她的衣袖,盯著那些青青紫紫,繼續說道:「這是前兩天撞到的,是不?還有還有,手掌心昨兒個下碎石坡時擦破了,沒錯吧?今早右膝可也跌傷了,還沒敷藥呢!」要數的話可還多著咧!
「原來你都知道呀?」她吸了吸鼻子,止下了淚水,感動地看著他。
梅漱寒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是的,我都知道。」
「我沒有地方可去,不跟著你也是一樣四處流浪。」她頓了頓,看著他關心和等待進一步解釋的眼神,於是繼續說道:「我本是汴梁人氏,爹娘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家也就毀了。」
汴梁……很久以前那也是他的家,很久很久以前……久得他都快要不復記憶,就像他對他的另一個名字般,幾乎忘卻,也習慣於不再想起了。
「大木頭,讓我跟著你,好不?」她只靜靜地說出自己的意見,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軟求硬追,原本停駐在他眼睜的目光也悄悄移開了,為的就是不希望他有半點為難。他許久未出聲,臉上也是保持一貫的表情,內心卻在百般掙扎,究竟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方式,不曾讓她受罪,也不會……傷到自己?
梅漱寒始終不曾給她一個直接的答覆,因為他有個預感,這一許下了就是一輩子的事,而一輩子……是不該輕許的承諾。
他用堅實的臂膀環抱她的螓首,輕輕將她攬靠在他的胸膛抵著他的下顎,手指禁不住誘惑地撫弄起她的青絲,柔聲道:「先睡吧!」
他的答案,其實,已經在心裡決定了……不是嗎?
※ ※ ※
怎麼會沒有消息呢?
難道,寧兒不是從北城門出城的?
難道,她不是要去投靠王叔?
難道,他再一次犯了「太有把握」的錯,以為自己夠瞭解她,以為她必然如自己所料的往北方而去?
事實擺在眼前,他不由得不信呀!
項暐怔怔望著燭光搖曳,只覺一顆心空蕩蕩的,沒個著落處……
「當家,您這樣怎麼可以呢?寧兒還沒回來,您自個兒就先倒了。」負責園裡雜務的柯大嬸端了一碗蓮子銀耳湯進來,這些日子以來,當家的憂心忡忡大夥兒全看在眼裡,只是,情之為物呵……偏就是剪不斷、理還亂哪!他們這些旁人也只能從歎奈何呀!「柯嬸!」項暐喚道,給了一個要她放心的笑容,語氣中卻難以掩飾那濃重的惆悵。
「你別管我了,早點歇息吧,碗就擱在桌上,我會喝的。」
柯大嬸深深看了跟前的年輕人一眼,終於在一腳跨出門檻時,忍不住將心裡的感懷歎了出來。「唉……當家,想開一點,看淡一點,也就雲淡風輕了!」
如果,想開一點、看淡一點能夠這麼簡單、這麼容易就好了……
就好了……
※ ※ ※
「大木頭!咱們要坐船哪?」浣寧氣喘吁吁地說,比起身旁的梅漱寒,她的確是要辛苦得多了,除要趕路外,還分神去東瞧西看的,而且不時發表感想,這怎能不累呢?
「嗯。」他應聲,就只一字。
「真的呀!好棒!」她可樂得很,眉眼笑彎如新月,在春陽照射下的臉龐更添嬌艷,當真是有「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之姿。
對於眼前這個「大木頭」的沈默,她早就習以為常,反正,她玩她的嘍!
他不過是隱藏自己情緒太久,忘記應該要怎麼表達吧?!浣寧是這麼想的啦,無論如何那是他的習慣,她沒天真地以為會因她而有所改變,也沒一廂情願地要他改變什麼,一切,順其自然嘍……說真的,她很滿意現況,倘若不是他身有重責大任,她真想放慢腳步,在這荒山野嶺好好地體驗一下江南的春天。
「你瞧,渡口到了。」梅漱寒手指前方,略略俯首,靠近她輕聲說。
「哇是真的耶!」她睇著他俊朗的側面,伸手挽住他的臂膀,心下甜甜的,芙蓉面上不禁漾著滿足,這已經是他的改受了,不是嗎?
「大木頭,你坐過船嗎?」
「很少。」他任她挽著。
「我還沒有坐過咧!」她興奮地說,俏皮地邊搖首邊皺鼻,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呀眨、轉呀轉的。「好不好玩啊?」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瞧她開心得像個什麼似的,神情可愛得令漱寒不覺露齒一笑。
那是一種烏篷、用竹竿撐進的木船,船頭略呈尖狀,船尾則漸寬成方形,小小的、只在這條河上劃渡不息。
應浣寧一蹦一蹦地上了船,隨著水波擺動,她的步伐他彷彿微醺般輕輕搖了起來,這個經驗對她而言新鮮極了,她的臉蛋全浸淫在嘗試的喜悅中,小心翼翼地展開雙臂繞一回船尾船頭。
梅漱寒尚在岸上跟船夫商討價錢和路線,眼光卻不時瞟向玩得不亦樂乎的她,深怕她這小妮子一個閃神往水裡栽去。
陸陸續續又上來幾個乘客,船夫才吆喝一聲準備行船。
「大木頭,咱們坐外頭,好不?」她那雙燦燦眸子裡盡寫著期求,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同他央著,這模樣還當真是任誰都不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