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縱使結褵多年,她還是不知如何回答寧兒這麼直接的問題,有些羞澀地硬是紅了雙頰。
「其實,這是很難以形容、很難解釋的,你必須自己去感受啊……有一天當你發現你的生命裡如果沒有他就再也無法完整時,也許就是一種肯定和了然吧!」曾經與項昱共有的種種記憶,恍若走馬燈似的從她眼前閃過,心情又是一陣波濤洶湧……
浣寧癡癡望著燭火在她眼前舞動著,卻怎麼也無法體會那種感覺,什麼叫做死生契闊?什麼又是地老天荒?她不懂!真的不懂!
「妹子,為什麼會有此一問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有點手足無措吧!」她如新月般彎度美好的眉頭輕輕地折綰成結。
「大概是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即將為人婦的事實,是不?」意睛微笑道,試著為她找出一些理由。
反正想破了頭也找不到答案,為了不讓嫂子擔心,浣寧故作瀟灑地輕聳了聳肩,嘴角是依然難除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能說什麼呢?真是拿自己沒法子啊!
「你別鑽牛角尖,等著做新嫁娘就是了!嗯?」
「唔。」浣寧含糊應道,心裡卻始終少了點興奮快樂的感覺,倒是有一個念頭悄悄在她腦袋瓜兒裡萌了個芽……
生命裡的另一部分……
※ ※ ※
蘇州城中,早春的氣息除了在千花百草中現了蹤影外,連來去匆匆的路人也不禁在神色間透露出一股清新意。只是,顯然有人極度不合群,烏壓壓的裝扮看起來不是在辦喪事就像是落拓浪子,還罩著一頂圓邊笠讓人無法瞧清他的面貌;尤其他個頭比一般人為高,頗有鶴立雞群之勢,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他緩緩走在蘇州街頭,沒對旁人的目光稍有在意,仍是一派自然。
「喂!抓小賊啊!」一陣騷動從老遠那頭傳來,市集登時喧騰翻天,路上閒步的行人紛紛閃身路側,深怕慘遭池魚之殃。「小鬼,給你爺爺站住!」
梅漱寒聲色不動,置若罔聞,依舊向前直行。
一個小小的身形像風般自遠處從他身旁捲過,跟在他後頭急追的是三、四個怒氣衝天的大漢,只是那小子跑得快,人又機警地利用一旁的物事,使得後頭的大漢一邊追,一邊還得繃緊神經應付隨時出現的麻煩。
「等等!」清脆聲音一出,那小子的行動立刻受阻,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後領。那人,其實也沒比他高大多少,甚至和他一樣略微纖瘦。「年紀小小,怎地幹出這種齷齪事,你的爹娘沒教你買東西要用銀兩?」
小子回頭狠狠瞪著多管閒事的傢伙,倒沒吭聲,只是用視線傳達不滿她插手的情緒。
「哼!小鬼!跟咱們回去,看徐老闆怎麼教訓你!」幾個大漢趕到,對她連看也不看一眼,逕自對那個孩子恨恨罵道。
更有一人當場不客氣地賞了那小鬼一記重重的耳括子,他的臉頰上立時紅腫起來,嘴角還滲出了血絲,脾氣倒硬,也不嚷疼不喊痛的,仍是用眼睛的瞪視表示不在乎、不以為意,甚至還有輕蔑。
「是你們場子賭技差,我可是贏得光明正大!」男孩不屑說道。他偏不要稱他們的心、如他們的意,偏不要開口討饒、出聲求情。
應浣寧本來是打算好好訓誡這個小不點,再把他交給那些大漢的,可是,當她看到這些粗野的大男人居然這麼蠻橫地甩了孩童耳光,她的立場馬上做了調整。也無所謂心不心疼啦,只是看不過去就是了。
為了請他們分一點注意力給她,她提高了語調,說:「你們怎麼可以對一個小孩子這樣?」
「他在咱們場子耍老千,當然該吃頓排頭,給他點顏色瞧瞧,否則咱們賭場不就太沒面子了?以後還有誰要來玩兩把?」一個大漢鼓著洪若晨鐘的大嗓門兒說道,好像不這樣就沒有半分可信度似的,尤其是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自是無所顧忌
了。
「再怎麼說,你們也不該私自對他動粗啊!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孩子!」原來是這樣哦!她本來還以為他是偷兒呢!「我瞧是你們技不如人、輸不起吧!」
「你這女人管什麼閒事啊!」另一個轉頭對她罵著,表情很是猙獰,卻不由自主地脹紅了臉,彷彿被人說中什麼似的,更有的做勢要對她動起手腳。
浣寧絲毫不懼,從容不迫地亮出匕首。「你們最好不要欺人太甚!姑娘我可不想傷人啊!」
「唷唷唷!發威了咧!」幾個大漢哄然一笑,渾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只覺得好笑好玩。
笑聲未歇,每個大漢衣服上都多了道裂口,而禍首則笑吟吟她瞧著他們由嘲弄到驚恐的表情變化。「要不要再試試啊?」
「哼!給大爺們記住!」撂下狠話後,他們倒是決定要奉行「好男不限女斗」的明訓,放這小妞一馬,一個一個豎著粗眉走了。
「嘿嘿嘿!好險好險!」她暗暗舒了口氣,其實真要動起手來,她也沒把握自己能一次治得了這麼多人,要不是以前纏著意睛姊姊學了點防身的招式,她連這唬人的一招半式都施展不出咧!
「謝謝!」男孩將嘴角的血抹乾淨,隨便敷衍著道聲謝也就走人了。
浣寧歎了口氣,望著他的背,也無話好說,她總不可能把他揪回來,強迫他跪下來向她說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吧!還是趕快離開蘇州城比較好吧!否則……被發現就槽啦!她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往城門快速走去。
突然,又是一陣喧嚷傳來,這回,要溜的恐怕是她嘍……因為浣寧已經聽到來人不斷在問「有沒有看到一個標緻姑娘打這兒經過?個兒滿嬌小的,差不多這麼高。」嗯……
她不會聽錯的,那是衡洛園傅管事的聲音。
正當她準備要溜之大吉時,赫然發現前頭街角轉出一個身影往這兒走來,不是別人,偏偏是暐表哥,目前她最不敢見的人。這下可好了,被兩面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