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胸膛呢?既陌主又好像曾有交觸……
梅漱寒專注地凝睇著她,原先線條緊繃的表情,此刻柔和了許多,甚至帶著放心的微笑。
不明白呵!他不明白她一個姣姣女子獨身在外的原因,也不明白她為何穿著破爛的男衣,枉費她得天獨厚的絕美容顏!
可笑啊可笑!梅漱寒立刻給予牽動好奇心的自己一個諷刺嘲笑。梅漱寒應該是不關心任何人的,梅漱寒應該是不對任何人抱持興起的,梅漱寒應該是不讓任何人進駐心頭的,梅軟寒應該是……呵!他笑了,輕輕地、不帶感情地,然後,默然將視線自她沈睡的臉上移開。
許久,「唔……」的一聲嚶嚀讓他察覺到她的漸漸醒轉。
「是哪裡呵?」浣寧出聲的結果,是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粗嘎,喉頭如熾火燒著般疼痛,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猶在恍惚之中。
他未語,只是刻意忽略了心頭一閃而過的欣喜。
張著迷惑的眸子,她不解地環顧四周,怎麼都是她所不熟悉的景象,她不是身在衡洛園嗎?
當她終於把視線移向自己上方,對上一雙深遂若潭的男性眼睛時,所有的記憶如朝日躍出山頭般豁然清晰明朗;浣寧沒有絲毫遲疑地一骨碌從他身上彈起,卻發現自己的虛弱招來滿天星斗,一陣暈眩,加上雙腳無力支撐突然的站立,整個人又往地面頹倒而下。
連一聲驚呼都還來不及逸出口,她,已經被他的鐵臂箍住,再次回到他的懷裡,一個她待了許久、甚至開始習慣的地方。
「別動。」梅漱寒低低說道,語氣中聽不出他的情緒,事實上,對他來說,這已是表達關心最明顯的方式了。
浣寧仍是有逃開的意圖,只是殘酷的事實擺在她面前現在的她缺乏這樣的力量,她抿緊了嘴,微帶怒意地瞠視著他,半是懊惱,半是沮喪。不過,話說回來,在他胸前偎依的感覺還不錯嘛,嗯……真的不錯……可是……
「啊--」淒厲殘破的暗啞叫聲出自她那可憐的喉嚨,不是她沒有同情心要虐待它,實在是斗蓬下的自己寸絲未著的這個發現,讓她反射性地驚喊。
「穿上。」梅漱寒沒多做解釋,輕輕把她放在乾草堆上,並將烤乾的衣服遞給她。
浣寧盯著他手裡是在她身上的衣衫,有些愣住了,兩行清淚不知不覺、無聲無息滑下……怎麼會這樣?在自己沒意識的情況下,就讓身子給他看盡了?
梅漱寒心中一動,憐惜的情愫悄悄佔據了他的心田,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地說道:
「怕你病情更嚴重,所以……」
浣寧揪著他,沒有伸手拭淚,也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但,就是有那麼一點不甘心,不甘心這麼輕易就讓一個男子看遍了她的身子呵!
她靜靜接過他手上的物事,面頰發著燙,染上了一層羞澀的胭脂紅。見他仍是直直望著自己,眸光流轉,輕輕地打了個要他轉身迴避的手勢。
原是看她的嬌羞看得出神,直到她無言的提醒,他方纔如夢初醒,連忙迴避。
「上路吧!」等她換好衣棠後,梅漱寒作了如此宣告,卻沒有發覺自己這句話說得多理所當然。事實上,他急於上路除了本來的目的以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必須到外頭尋些草藥讓她服下,這才能早日根治她的病。
浣寧對於他的提議似乎也沒什麼可以反駁的,反正往南走,她也不知可以走到哪兒,只是想離開蘇州、離開衡洛園、離開自己以前習慣的一切!既是如此,就跟著他吧。
「嗯。」她,應浣寧,就這樣走進了他的生命。
※ ※ ※
「大哥,讓我去找寧兒吧,我不想再這樣等待下去了。」項暐惶急的心緒讓他俊美約五官糾結起痛苦的線條。
「項暐,你先冷靜一點。」項昱慢慢說道,寧兒的出走他也擔心非常,只是越是這般越是慌不得啊!「你有把握寧兒會往哪兒去嗎?」
「應該是北方,我猜她是想去找王叔。」天哪!近年來宋金戰事進行,南北往來的危險無庸置疑,更何況只有她一人獨自前往,一思及此,平素的理智、有條不紊就全都離他遠去。
項昱聞言,沈吟不語,寧兒向來和項暐處得好,怎會往這時出走呢?他望向一旁的愛妻。
「讓她好好想想吧……寧兒應該不會希望我們在這時尋著她。」意睛緩緩地說出自己的意見,隱約也猜到了浣寧離家的原因,之前,一直以為她只是鬧鬧彆扭,沒法子馬上調適心情,看來,她和項昱都錯了,或許浣寧並沒有想要嫁給項暐的念頭,從來沒有……
「嫂子……」項暐急道。
「瑋弟,要相信寧兒的能力,以她的聰敏,應該是能遇事隨機應變。咱們都太保護她了,其實,讓寧兒出去見識一下沒什麼不好,正巧可以給她機會發揮自己的長處呀!」意睛說,心裡想的是待會兒必須要先跟項昱剖析一下寧兒的想法,然後,也許之後得試著告訴項暐一個殘酷的事責。
「可是……要是出了意外……」他簡直想都不敢想。「她可沒有大嫂一身的好武藝呀!」
「暐弟,在你提出這個意見時,有沒想到『巧織坊』的工作該由誰打理?你身上還有責任得扛呀!此外,寧兒究竟往哪兒去,我們並不能確定,不是嗎?若是貿貿然丟下手邊工作最後徒勞無功,該怎麼向各店家交代?」項昱沈穩地把情形分析給項暐聽,他知道項暐真是慌了,否則以他主導江南織造業的才幹來說,這些考量他都能夠自己思索才是。
項暐澎湃洶湧的忡忡憂心果然稍稍平緩了些,深呼吸一口,承認道:「大哥,我想我是太著急了些,不過,原諒我還是對寧兒信心不夠,我會派人前去王叔那兒,一路上若是找著了寧兒,就護著她,看她要上哪兒去都可,如果她真想到王叔那裡住上一段時日地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