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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一方面盛情難卻,一方面也覺得有趣;畢竟,她長這麼大,這種熱鬧的場面還是頭一回見到呢!她含笑地點頭,柔荑放進他伸出的大掌裡。「那好吧。」

  「不難,你依著我做,就成了。」阿吾蘭齊熱心地教她。「嗯,好,手給我,和咱們一起跳吧,要越跳越起勁兒!」

  薛映棠一時雖在摸索,但很快就跟上了。

  「呵,真好玩!」當歌聲稍停,大夥兒紛紛回到家休息。她隨手揩了揩額間沁出的汗,打從心底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明燦似的。阿吾蘭齊心愣愣地瞧著,移不開目光。

  「咦?你還好吧?」看他怔愣的模樣,似乎不大對勁,於是急切問道。

  「啊──」他如夢初醒,靦腆地搔了搔後腦勺,呆呆地疊聲應著:「好!好!我很好……」光是這麼瞧著她,心裡就快活得很,還能有什麼不好的呢?

  旁邊倒是有人怪叩起哄──「瞧瞧這小子,見到漂亮的姑娘神都沒啦!」

  「小子還會害羞咧!」

  「阿吾蘭齊的媽,可以準備迎個新娘子回家啦!」

  笑聲四起,阿吾蘭齊的頭越垂越低,一張大臉繞得紅通通的,她略感尷尬地移開了視線,這些……都是玩笑話吧?

   ※  ※  ※

  酒足飯飽人酣醉,火熄會散已是中夜。

  披了件羊皮,薛映棠獨個兒倚坐在門檻上。萬簌俱寂,廣場上澆熄的火堆猶自冒煙,彷彿還聽得見歌聲高亢、看得見舞影錯落,她只覺得熱血奔流,心跳怦然,興奮仍未褪去,倦意也就侵不上身。

  斷情在手,緊握的劍鞘被握得溫熱了。

  這些日子以來,斷情就像過去十三年,只是普通物事,沒有青碧光圈、沒有莫名其妙冒出的聲音,更沒有……衛逐離!

  對此,她既感慶幸又覺失落。

  慶幸自己不必為如何看待他,面對他而且苦惱──薛映棠強迫自己不去想越之前可怕的畫面,不見面禮他,能減少心的折磨;然而,有些想法希望找人傾訴分享時,卻愕然發現不知他在何處,就像現在,她想說說心底雀躍的喜悅,少了他,失落感強烈得足以抵銷快意……月見從天,已呈下墜之勢,而她輕愁漸染的心──倦了。

   ※  ※  ※

  「什麼?還……還要去找那柄怪劍?」騰格裡張口結舌,想到當日場景仍是驚恐萬分,如今對於耳中聽到的訊息自是百般不願相信。「為什麼?」

  「會主要做什麼,沒必要向你我解釋。」冷淡的口吻將他的問題打了回票。

  「是是是!」騰格裡連聲應到。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放那個小妞離開,省得現在還得再安排人手尋找。

  「會主要的是劍,人要不要留,隨你。」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殊不知──難就是難在那把劍吶!他咧開闊嘴一笑,不敢反駁,模樣簡直比哭還難看!

  「嗯……會主也要我轉告你,他仍然會繼續照顧騰家在河西的買賣。」這會兒語氣和緩多了,這是下威後的施恩。「你大可放心,有什麼要求儘管向會裡提出,會主將視情況協助。」

  「會主英明!會主英明!」

  「眼前最要緊的,就是找出那把劍。」

   ※  ※  ※

  碧光總是在夜最深的時候,才竊竊地流瀉而出,切開滿室的黑暗;衛逐離,只能在她睡得最沉的時候,才竊竊地凝陌向她,了卻盈心的牽念。

  牽念?什麼時候,對她,也到這般地步了?

  十三年前,她的淚使他甦醒,是「淚」之故;十三年後,她的血使他開殺,是「她」之困。這中間的潛移轉變,是不是遠遠早於他的察覺?

  如今,察覺之後卻令衛逐離卻步了……由著她去發現人心的醜惡究竟正不正確?還是應該守護她永遠純淨無疵的笑容?而他,一個魂體,又有這個能力嗎?思及那時親眼見著卻無能為力的心情,衛逐離仍不免眉峰深鎖。

  再者,他有自己處世的態度,不會因任何人而全盤推翻,薛映棠亦不在例外,若他的方式徒增她的心理負擔,同樣非衛逐離所願。

  更何況,她要的是什麼?或許,是斷情,而非他──衛逐離……睡眠中的她,像個孩子似的,細緻的姣容總是流露出淨淨如水的氣質,卻不知什麼緣故,讓她結起雙眉成愁結。

  他,靜靜瞅著。

  只能,靜靜瞅著……

   ※  ※  ※

  「棠姑娘,留下來和咱們一塊兒吧!」雖然眼前這個女孩連織布、捻毛線都不懂,但她聰敏又上手得快,性子也好,讓阿吾蘭齊的母親很是喜歡,既是如此,爽宜的她就這麼說出心意省了拐彎抹腳的工夫。

  「大嬸兒……」顰著眉輕輕一笑,埋頭有著猶疑,猶疑不知怎麼向大嬸兒表達她自己的意思。

  「哎呀!瞧我這個老糊徐,都忘了先問你究竟喜不喜歡這裡?」大嬸兒以為她的反應為這樁。

  「喜歡,我當然喜歡。」她用力地點頭。這裡的人與事,讓她呼吸得很自在、很簡單,她確實喜歡這裡。然而……就是少了一點什麼……正因如此,她很難解釋內心的猶疑。

  「既然是這樣,就留下來吧──」大嬸兒笑得眼都彎了,搓搶毛線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粗糙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當這裡是你的家!」

  家?!

  薛映棠翻然驚悟,這裡之於她,缺少的就是「家」的感覺。於是,她搖搖頭,粉頰圈漾起笑酒,有歉意和了然融於其中、並且反握住大嬸兒的手,真心地說:「大嬸兒,很謝謝你,不過,我不能留在這兒。」

  「為……為什麼?」她一愣,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這裡並不是我的家。」側低的睫在眼眸下方綴出了影,再揚起時便是清明一片。

  「嫁給我兒子,不就是了嗎?」大嬸兒脫口而出。「阿吾蘭齊很喜歡你呀!」

  阿吾蘭齊,那個總是笑得憨、笑得誠摯的高碩男子?薛映棠還是搖了搖頭,握著大嬸兒的手微微使了點勁,輕輕笑了笑,說:「他是好人,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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