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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這些她都很感動,然而,透不過氣的感覺卻讓她格外期待夜晚的到來。

  夜晚,獨她與他的時間。以相依十三年為起點,兩人攜手從河西來到中原,這些日夜累積的共處,悲歡喜憂早已相互雜探、無分彼此了,與白畫時分眾人的熱情對比,她更加體會到衛逐離與自己之問的牽繫是如此平實又如此深刻,既柔,且韌。

  「練劍的時候要專心。」見薛映棠若有所思、微微出神的樣子,他板起了臉,語氣也嚴厲了起來。

  「哦,對不起!」她是知道他的,習武就是習武,半點馬虎不得,所以連忙認錯。

  「如果白天太累,晚上就別練劍了。」衛逐離淡淡地說。

  「不不不!不累!我不累。」

  「我明白你並不喜歡習武,現在有龍襄山莊為依護,實在沒有習武的必要了,不是嗎?」語氣仍是輕漠的,衛逐離凝視她的剪水雙瞳,目光裡卻蘊了許多情感,溫柔而哀傷。

  她頻起眉頭,覺得不解。「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呀!」

  「有沒有想過不重要。」他微微笑了,笑容裡卻找不到一絲歡偷。「重要的是──這是事實。」

  「你怎麼了?以前的你不會這樣的。」這樣的衛逐離,她覺得好陌生。以前的他雖然多是這般淡漠的神情,笑也很少開懷放聲,但……眼前的他,卻在同樣的表情下,隱隱滲出悲慼的味道。

  「不會這樣麼?」話浮在唇邊,很輕,是說給自己聽的。「我倒希望現在能和從前一樣。」沒有再說什麼,衛逐離化為碧光,回到屬於他的地方裡去了。屬於他的……家?還是牢籠?

  希望現在能和從前一樣?他是什麼意思?「喂喂喂!衛逐離!衛冷血!衛斷情!」她之前的一點點分心是因為思緒飄到他身上,薛映棠對著玉棒喊了幾聲,全沒想到他居然就這樣跑了?

  「好嘛好嘛!不理我就不理我!」斷情劍沒有動靜,她難得點燃的火氣也冒了上來。「反正你一向都是高興出現就出現、不高興想閃人就丟下我。反正……反正……。對你來說,本來一切就都無所謂,也不用解釋!」

  明明知道自己講的是氣話,明明知道聽了這些話最後難過傷心的是自己,她還是一股腦兒地全傾了出來。果然,到後來連淚水也跟著決堤氾濫。

  「別哭了。」不掩溫柔,衛逐離輕輕地說。他並非如她所言那般,更何況見她若此,他怎麼狠得下心不聞不問?於是再度迸著青光現身。

  這回,換她不理他,退自背過身去,衣袖一邊抹,眼淚一邊掉。

  他似乎應該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啟齒。與人比武,再強的對於只要有招都有化解的方法,可這時該怎麼去打破推心的沈默呢?好困難……靜默許久,他終究還是先開口了:「我……我沒有不理你。」

  「你知不知道我很傷心?」依舊背對著他,悶悶地低聲問,還帶著流淚後的些微鼻音。

  「唔。」

  「我難過的是,我不知道你究竟當我是什麼?陌客生人?」薛映棠緩緩轉過身來,雙眸微紅,與他四目相對,猶有未乾的水珠凝在揚起的眼睛上。「逐離,你可以不必告訴我,但是你不能甩頭就走,別讓我覺得自己對你來說好像一點意義都沒有。這樣,我會覺得很傷心、很傷心、很傷心。」

  她說得認真,他聽得動容。

  「不!不是這樣的。」表情凝斂,語氣鏗然,衛逐離深吸了口氣,接著娓娓道:「我只是覺得,倘使龍襄山在可以護著你,那麼我……」

  「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是麼?」見他欲言又止,似乎很難解釋,索性接下話頭。

  他沒有直接回答,內心卻相當清明。這,絕不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而是一種懷疑!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很難不去懷疑自己繼續存在的必要。當初魂體現世本是無意的舉動,時至如今,卻因為與她的深深牽絆而再難置身事外、再難逐離這擾擾紅塵了。

  面對薛映棠,現在情緒起落的他不是英雄,只是個平凡男人,而又怎能希求她去接受這樣的衛逐離?

  「其實,對我來說,你從來不是英雄。」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語,她輕輕地說,沈澱收斂好的心湖此時澄澈如鏡。「你所給予我的,也不單是保護。對我的意義更非別人能夠取代。」

  衛逐離凝視著她,翻湧的情思卻更加澎湃;正如此時此境對人,難以只語明心跡。

  微微勾動唇角,最後,仍舊出了聲,低沈略帶暗啞。

  「練劍嗎?」

  而她,一笑嫣然,向他點了點頭。

  第九章

  端木家崛起自經營販馬生意,亦即自西域買馬再向中原販售,當財力越來越雄厚,拓展的商業層面便愈形寬廣。同時,木鐸的樂善好施、濟弱扶傾更讓武林同道人人敬服,公認其為江湖第一人,樹龍襄山莊為天下第一莊。

  「棠兒,右肩的傷都痊癒了嗎?」端木鐸關懷地問。

  「嗯,都好了,謝謝端木叔叔。」

  他滿意地點點頭,和坐在身邊的妻子對看了一眼,說:「我和夫人商量過了,你父母原先都是江湖裡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無法親自授你武功。如果你不嫌棄,就由夫人先教你一些,等你小有所成,我再將端木家家傳的「銷虹劍法』授予你,你看如何?」

  「這……」薛映棠沈吟道,秀眉微頻。老實說,她打從心底不喜歡動刀使劍,武功再強有什麼用,徒染風塵罷了。如今,有衛逐離授她「擎雲七式」便已足夠。

  「如果棠兒不想學,那也無妨你端木叔叔只是善意,沒有強迫的意思。」見她遲遲未言,端木夫人開口道,語氣爽朗,毫無介懷之意。「還是,你已有了師門,不好另學武藝?我們算是你的親長,不具師徒之名分,這樣應該就無妨了吧?」

  這反倒讓她覺得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資質駑鈍,恐怕學不好高深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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