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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啊──」端木鐸終於受不住地嘶吼出聲,舉起的手掌已經洩了勁力,顫抖著。

  「你不是漢登!你不是……不要再過來……不要再過來了……」

  「還有我!」薛映棠肅起嬌容,雙目飽含怨毒地直直瞅著他,淒聲道。「你還我官人!還我名節來!」

  「啊──雲娘!」在他的眼中,彷彿真的眼見兩名故人,滿瞼血污,披髮前來索命,嚇得連退三步,兩手硬將頭壓低,不斷晃搖。蜷著越抖越厲害的身子,縮了起來。「你們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見玉棺暫時解危,衛逐離、薛映棠兩人有默契地對望一眼,都覺稍稍鬆了口氣,不過卻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慢慢向玉棺走去。

  誰知這時,端木鐸竟然飛身縱過玉棺,一掌壓落壁間的火把。「死!大家一起死!漢登、雲娘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瘋狂,顯然已經完全失卻理智了。

  霎時隆隆聲響,密室的入口合起,而兩邊的牆壁同時往中間移來。這一著,完全出乎他倆的意料之外。

  「衛逐離……」薛映棠稍稍放鬆的神經立刻繃了起來,看向他的目光洩漏了心慌。

  他攢緊了眉,面色凝重到極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眼見密室空間越來越小,端木鐸瘋狂的笑聲不斷,宣告著死亡。「哈哈哈哈哈!」

  驀地,有個念頭莫名穿透衛逐離的腦際,於是他急急地說:「快!你快跳進玉棺!」

  無暇問他理由,薛映棠依言而行,等於整個人躺在「那個衛逐離」冰冷的懷裡,而衛逐離則回到斷情劍中。

  「嗯,在頭部左側的棺壁有條縫隙──」他的聲音持續從玉棒中傳來。「將斷情劍插入。」

  「好!」手飛快一探,果然如衛逐離所言,於是她咬緊唇瓣,趴著持劍插進縫隙,卻在即將插到縫底之際,想到了什麼。「不對,端木鐸怎麼辦?」

  「沒有時間顧他了!」

  「這……」端木鐸是殺害雙親的仇人,可是在這個時候;她真的就任他死在這裡嗎?複雜的情緒、矛盾的思慮如電光石火,迅速交錯而過;最後,她有了決定。

  「不!我不能看著他死……」丟下這句話,她便飛身出棺。

  這學不會的丫頭!衛逐離既心疼又著急,也跟著出了斷情劍。「傻瓜!危險吶!」

  僅存的密窒空間只容得下四、五人,而且還在不斷縮減中,端木鐸淒厲的狂笑未歇,微帶暗啞地鼓蕩著,震得她的耳朵隱隱作疼。

  顧不得可能會招惹的危險,薛映棠對準他前胸、頭頸的幾大穴拂去,端木鐸狂亂中舉臂出掌,與她對招,勁道大得驚人。

  「以掌為劍,招未化掌為指,使『飛閣流丹』。」她手中無劍,又不擅近身相搏,何況空間越見狹窄,此番交手更是險象環生,衛逐離連忙以自身武學修為加以指點。「再使『雁陣驚寒』!」

  再不快點,要死的不只是端木鐸和她自己呀,還有……玉棺中的衛逐離!薛映棠內心顫抖得緊,掌指變化愈發快促。

  千鈞一髮之際,她終於抓住招式的破綻,成功封住端木鐸的幾處大穴,然後半拖半拉地將他拉入玉棺,同時使勁將斷情劃壓到縫處。

  轟隆隆地密窒完全封死,就像很多湮沒在歲月洪流中的傳說軼事,再無其他人能在此間發掘出隱藏的過去……

   ※  ※  ※

  陽光燦盈盈地為天穹撲上澄明的藍,為雲影梳理成掙潔的白,但畢竟時值人冬,無論如何怯不散空氣中的冷意。

  「晤……」強光和寒氣不約而同將她從昏迷中喚醒;薛映棠微動了動身子,有些吃力地睜開眼,清了清腦中的暈眩感,定神觀察四周的狀況──她和仍然昏迷的端木鐸擠趴在衛逐離的軀體上,而玉棺如船,如今停泊在山溪涯邊。

  「衛逐離!衛逐離!」急切地喚著他的名,她需要確定他也無事才能真的安心。當時,密室合封前的剎那,斷情劍啟動了機括,玉棺如星墜跌落黑暗,最後似乎是入了水,接著她就失去知覺,根本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我在這兒,沒事的。」平穩深沉聲音來自斷情劍的玉棒,確實是他──衛遠離。

  「太好了……太好了……」她抬起斷情劍,雙手緊緊地、緊緊地握著,眼淚卻再也禁不了,順著白皙的粉頰滾滾落下。

  這一夜,對她而言,恍若過了千百年;心情,也緣此變得滄桑了「事情都過去了?」衛逐離秉著慣常的淡然語氣輕輕說;縱使滿心關懷,畢竟安慰人非他所長。

  「嗯,嗯。」拿衣袖拭拭淚水,她不住點頭,綻出冬陽似的笑容。眼光掃過身邊的人,笑容不減地歎了口氣。「現在,得想法子送他回去。」

  「另外,還要找回你……」視線移轉,這次,她的剪水雙瞳裡沒有別人,全心凝盼著那個從未瞧過她一眼的「衛逐離」,溫柔而動容。「真正的你,全部的你。」

  是的!真正的衛逐離,全部的衛逐離!

   ※  ※  ※

  情況比她想的要順利多了。

  當她以玉棺為船,循溪流回到龍襄山莊,伍雲娘的遺體已經為奴僕發現,並妥善處置,而醒覺的端木鐸則變成失了魂、落了魄的癡人,幾乎將所有的事都遺忘得一乾二淨──包括曾有的野心。

  爹親傻了、雲姨死了,而薛映棠身邊又多了個陌生的昏迷男子……這對端木磊來說,一夜之間的巨變有如青天霹靂。不過他未去探究細節,一者無暇,雲姨的喪事需要發落,而龍襄山莊不能一日無主,他必須盡快學會許多事情,才能接管爹親的地位;二者,也是畏懼真相吧,雲姨的致命傷確是爹親的掌力所留,這代表了什麼?他不願去想、害怕去想,爹親和雲姨同是他心底最敬最愛的人呀……薛映棠向他要了一絡雲娘的發,趁著夜晚前去端木鐸為父母造的墳前祭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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