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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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你已經好幾天都這樣了。」聶颯稍移身子,微傾向她。

  羅緋衣反射地顫了一下,他的五官太近、太清楚了,而這——讓她摹然心悸,幾乎無法呼息。斂回目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佯裝無事繼續夾菜、小口小口地將食物往嘴裡送。

  面對她的緘口不語,聶颯索性微瞇精銳的鷹眸,放肆地打量起她來。那白瓷似的芳容上,依舊清清淡淡,但隱隱間又好像有什麼不同,會是在眼睫勾畫的半圈影翳底藏了什麼嗎?

  「是這幾天守在我身側,覺得氣悶?」他試探一問。

  「沒的事。」

  「怎麼,我老覺得你不大對勁?」

  「或許是累了吧」在他房裡,什麼事也不能做,就只能靜靜瞧著他;但自從意識到他的存在是如此鮮明後,她已無法像過去那樣,凡事沾不上心;腦袋瓜兒裡,總會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十一年來的種種,最後愕然發現,這些年來,和她接觸最多、說話最常的人,竟是他——聶颯,一個劫了她的掠奪者。

  思考,很累;而去經歷這些陌生的感受,更累!

  聶颯沉吟半晌,唇際又揚起慣現的冷笑。「你的回答,總是那麼敷衍。」

  「因為你的問題,總是那麼多餘。」她本就想避他,偏又避不開,在層層追逼下,煩躁和倦怠感不請自來。

  「多餘?」他脫了她一眼,勾著薄笑繼續道:「不是我問得多餘,而是你不知所措、難以回答吧?」

  「就算是,又如何?」羅緋衣微微一曬,心下卻是嚴加防備,防著他,也防著自己。「不管我回答了什麼、態度是如何,對你來說並不重要。這些問題,既然只是打發時間,我如何回應也就無關緊要了。」

  「不!不是這樣的!絕不是打發時間。」從開始到如今,他從未這麼想過,聶颯否認了她的說法,但——否認之後呢?

  「那會是什麼?」除此外,她無法為他找出別的理由。

  那會是什麼?第一次聽羅緋衣這樣單刀直人地問,聶颯竟一時啞然。這問題,連他自個兒也未深思過呀,他只知道——自己絕不容許因她而萌生的挫敗感扎根!

  「聶颯,別把你的有趣,建立在我的疲憊上。」檀口輕啟,非是控訴,也非苦言哀求。

  「你真這麼認為?」被誤解的怒火漸生,聶颯一把扣住了她的細腕,炯炯目光更是直率地闖進她的眸。「我,就為了『有趣』這兩字?」

  「不是麼?難道,會是……」隨意接下他的話,羅緋衣卻在最後驚覺自己將要逸唇而出的宇句有多危險,猛然停聲。

  「會是什麼?」聶颯沒錯過她的異樣,更沒有就此放過的打算。

  腕間傳來他收緊的束力,她知道他不會善罷干休。

  「一種在意。」羅緋衣輕輕歎了口氣,眉眼間流瀉出淡淡的無奈和澀意。「難道,會是一種在意?」

  聞言,聶颯倏地一震,扣在皓腕間的手如遭電擊乍然放開,面色沉了下來,再次被逼入無言以對的境地。

  「我想,以後還是少見面吧。」這樣,她就可以回到過去那種沒有疲倦感、沒有突來震撼的平靜生活了。

  不待他的回應,留下淡淡的一句話後,她便起身離去。

  「等等!羅緋衣。」薄唇進出冷絕,聶颯出聲攔下她的步履。「如果是,你會要嗎?」他想知道這個答案,非常地想!

  他的問,讓她頓下了腳步。

  明艷的燭光負在身後,羅緋衣輕輕垂下螓首,任所有暗影籠在臉上,一切落於靜溢。然而,她卻清楚地感覺到身體裡彷彿有火漫燒,燒得情思滾沸;騷動的紛多心緒不是她慣於承受的呀!

  「如果是我的在意,你會要嗎?」對著她的裊娜背影,聶颯楔而不捨地追問道,繃得緊的聲線顯得有些僵硬。

  半晌,她終於回眸,朝他淡淡笑了笑,卻無力拴住淒涼意自彎起的唇角滲出。「菜要涼了,你還是快用膳吧。」

  說完,羅緋衣轉身便走,再無停擱。

  聶颯怔怔望著她的身形消了蹤跡,她的清清字句卻猶自撼著他的神魂,始終未歇。「難道,會是一種在意?」

  會是一種在意麼?怒氣、挫敗、不甘、愉悅……因她而生的種種情緒,難道真如他曾問過她的,會是一種「在意」?

  聶颯始終沉思,而羅緋衣臨去前的最後一句話,終究成了懺言,那幾道熱騰騰的萊餚全落得冷盤收場。

   ※  ※  ※

  月屍月彤艷艷的日頭,在湛藍的天際放了火,燒出色調繽紛的雲彩,絢爛得讓人忍不住渭歎。尤其,當身處在視線全然無阻的孤崖之頂,任捲動的氣流揚起衣袂飄飄,那奔放的快意當真如千里疾風。

  他,和她,就站在那個崖頂。

  「走吧。」聶颯淡淡地說,神色冷然,自昨兒個餐後,兩人沒再見到面,今天相會也始終沒交談,氣氛總有些……尷尬。

  「嗯。」她輕輕應了聲,卻臨時想到了什麼,於是又問:「對了,這山谷,可有名宇?」

  「名字?」有些訝然,他回身注視著羅緋衣。

  「對,這山谷。」清清的語音,像澄靜的湖。

  她似乎問得理所當然,剪水雙瞳裡尋不出任何刻意,而他喜歡這個發現,甚至不自覺地微微笑了。「你想知道?」

  羅緋衣緩緩點了點頭。既然是問了,當然就是想知道的意思嘍……

  「無名谷。」劍眉一挑,獨有的狂傲自負,就在這細微動作裡露了餡兒。「它向來沒有名字。」

  「喔。」她接受他的答案,微斂的睫羽卻在不意間流出了一絲失望,很清很淺很稀薄的失望……」

  「不過,現在它有名字了。」

  「啊?」什麼意思?一下沒名字,一下又有名字。

  就是有種微溫的喜悅輕輕扯開了他的唇角。「它叫緋谷。羅緋衣的緋。」

  「啊!」羅緋衣一怔,頓時覺得胸口方寸提到了咽喉,竟連呼息都顯得困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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