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如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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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齊磊沒發現她的情狀,一徑繼續追說:「要是師父喜歡,咱們明晚去嘗嘗鄭家油餅,聽說也是濮陽城一絕。還有還有,城西右掖門外,聽說有攤專賣梅花包子的,餡兒的香味兒能傳百里呢!」

  他那急著獻寶的模樣,練如灩看在眼底,不由得好笑:「這麼多『聽說』,你到底是從哪兒探出這些消息的?平日,不都忙著練武麼?」

  「練武,當然是最重要的事!」齊磊勾起右臂一振,慷慨激昂。但立刻又換回嘻哈表情,挨在她的耳邊輕道:「可是,讓師父開心,也是小徒的責任吶!」

  自從那天闖進兩名不速之客後,他始終覺得師父神色間隱隱透著鬱結。

  「責任?」秀眉微抬。

  「嗯嗯!」他連連點頭:「師父說過,收人為徒是要擔責任的,那麼,拜人為師當然也是這般吧。」

  「想不到,我說過的話,你倒記得牢。」

  「豈止記得牢?我還值得身體力行咧!」拇指在鼻尖飛快擦了下,益發沾沾自喜了起來:「早說過了嘛,我會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徒兒。」

  練如灩斜睨了他一眼,輕歎出聲:「沒見過你這樣的人,讚你一句,就能自個兒說上好幾句,也不曉得臉紅。」

  「誰說的?那可得看讚我的人是誰吶!要是那個江湖臭郎中呀,我才……」

  「江湖臭郎中?」練如灩耳尖地截了他的話頭,面色一沉。

  慘慘慘!嘴快,果然容易出錯!齊磊神色頓僵,巴掌拍在額上,啪啪作響。天吶,他怎麼會笨到在師父面前脫口說出對東方曜的私下稱呼?

  她這徒兒,向來不懂掩飾,瞧他的樣兒,練如灩心下已經有了譜;他口中的「江湖臭郎中」肯定是指──東方曜。

  「師、師父,我……」手在後腦勺耙呀粑,這會兒,齊磊反而熱紅了臉。

  「他向來脾氣溫好,怎地你老看他不順眼?」眉心微顰,練如灩沉聲問。

  「我、我、我……」他支吾半天,目光始終不敢正對師父。

  「有什麼話是說不出口的?」

  算了算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今兒個他是豁出去了!

  「師父,我……」齊磊猛地抬首,恰恰對上練如灩情態已端的麗容,臨到喉頭的話又嚥了回去;可他轉念又想,此刻吞吞吐吐,恐怕會壞了師父好不容易才舒展的情緒吶,那麼,這些天的安排豈非付諸東流?

  思及此,齊磊當下心一狠,便直接將肚裡的話傾出:「誰教江湖臭郎中每次都一副和師父相交深熟的樣子,看了就讓人討厭!」

  「就這樣?」

  「唔。」他低著頭,悶悶地應了聲。

  「孩子脾氣!」練如灩輕斥了句。

  「這才不是孩子脾氣呢!」齊磊高聲欲辯。想了想,自覺委屈,於是又黯下了嗓,囁嚅道:「我就是討厭他,這樣有錯麼?」

  她這徒兒的性子,當真澄如水、淨如雲,想什麼就說什麼。以他這般年紀還能如此直抒思緒者,不是天生癡愚,就是日子順遂、遭逢幸運:想當然爾,齊磊──屬於後者。

  練加灩一時凝語,心湖莫名泛起的歎息如漪,這一波漾,意外地讓她察覺埋藏胸腺的苦酸味兒。難道……難道她是羨慕他的如意,轉而自憐自傷起來了?

  齊磊見她面色沉沉、丹唇抿得緊,只道是自己惹師父不悅,登時急了起來;他伸手試探地拉了拉她的衣袂,低著聲問:「我這樣……是不是讓師父很為難?畢竟,那江湖臭……呃……東方大夫是師父的舊識。」

  她抬眸向他,依舊保持緘默。

  「小徒知錯了!」向師父認錯雖是甘願,齊磊仍有些許洩氣之感:「師父說得對,是我孩子脾氣,才沒考慮到師父的難處。以後,我絕不會對東方大夫出言不遜了。好不好,師父,你就別再惱了?」

  瞧他說得真摯,急得連額問都冒出汗來,練如灩不禁軟柔了嗓,輕輕應道:「我沒惱。」

  「真的?師父不惱了?」清眸迸亮,笑容驟現。

  「不是說過了,我沒惱?」齊磊的直率反應,讓她心窩暖動:「雖然他是我的朋友,卻不代表你非得如何。」

  「但,我這樣……多少會損及師父的顏面吧?」他困窘地抓了抓頭。

  「說你孩子脾氣,你不願承認,現在說你沒錯,反倒自個兒嚷著畫押。」練如灩抿嘴一笑,無意間流轉出風致嫣然,霞彩映姣顏,更添了明艷。

  齊磊怔怔凝視,竟不由得癡了……

  「唔?怎麼突然不說話?」

  「哦!沒、沒什麼!」一霎綺情震盪入懷。齊磊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薄唇似笑非笑地動了動,露了靦腆。

  見著他的古怪神態,練如灩驀地心頭溫熱,竟怦跳如鼓:「沒什麼就走快點兒,這天,要黑了。」話匆匆擺下,她加快了步子。

  「哦,師父!」齊磊應了聲,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前去,嘴裡又叨說了起來:「師父,明兒個你要先嘗梅花包子還是鄭家油餅?如果師父都不喜歡,還有……」穹幕漸由紅艷轉為沉藍,點點星子微現光蹤;在東方天際,輕悄悄地浮出了一彎新月,明輝清皎,灑落在地,柔了兩道歸途中的長影……

   ※  ※  ※

  「拿劍!」

  「啊?又要拿劍?不是剛使了一回?」齊磊瞪大了眼望著練如灩,見她一臉認真,想來是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只得依言撿起才丟下的長枝,猶自咕噥著。

  「我想學的,明明是拳腳功夫……」

  「在說些什麼?」芳容端凝。

  「沒有。」有幾分意興闌珊,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沒有就好。」齊磊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明白得很。然而,練如灩並未戳破,僅淡淡地說:「在你喊我師父的日子裡,我自然會負起為人師的責任。」

  他歎口氣,溫馴地點了點頭:「不管師父教什麼,小徒都會好好學的。」

  她也揀了個長度合宜的長枝為劍:「你用適才演練的逐波劍法攻我,咱們來過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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