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伸手想碰觸她,卻被她的瑟縮傷了心。
他縮回手,看了她許久,站了起來。
「早餐準備好了,你昨晚沒吃,先起來吃一點吧!」
見他離開房間,未來想喊住他,但名字又吞回喉嚨裡,眼睜睜地看他走出她的視線。
她的心,亂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感情,更無從面對他……她有一種近似出軌的罪惡感。
她沒起床,重新翻開了日記本。
冊子有泰半是空白的,好似一條生命在中點硬被截斷。剩餘的這些紙張原本該記錄著一段璀璨人生,而不應全是空白……她為之心酸。
不知是誰將日記放到圖書館的?也許是保羅在柴健去世之後,將它放到書架上……但不管是誰,那都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人已經不在了,其它,都顯得無所謂了。
***
她下床盥洗,在餐廳找到了柴健。
他正等著她,她在他對面坐下。兩人依舊默然無語。
「我沒讓拆除圖書館。」她想這件事有必要讓他知道。
「你生氣我把圖書館讓給當地政府?」
她搖頭。「對你來說,你那麼做無可厚非,你只是無緣由攬上一個麻煩,你要怎麼處置它,旁人都沒有過問的權利。」
「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我們是否分開一陣子,我的心很亂……」她祈求地看著他。
「這對我並不公平。」
「對不起。」她垂下頭。
「未來,你何苦?」他抬起她的臉。「為何這麼想不開?過去已經過去了,不該讓過往回憶擾亂現在的生活;況且我們相識在先,相處一年多的時間難道比不上那短短的三十一天?忘了吧!」
「不是這樣的,我不可能忘記,愛之深、情之切……你不瞭解--」他打斷她。
「我當然不瞭解!我是二十四世紀現實至上的地球公民,我怎麼可能瞭解三百年前的男人腦袋裡在想什麼?!我好不容易生在這時代,遇見了你,你不該耿耿於過去的柴健,而應該將心思放在現在在你面前的我身上?」
未來呆住。「柴健,你說什麼?」
「你相不相信靈魂轉世?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信不信?!」
未來搖頭,「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我難以置信--」
「有什麼難以置信的?!那為什麼我們一見面,我就對你一見鍾情,像是已經等了數百年之久,你能說之所以有這一切,不是因為有這麼一樁事故?!我跟他不是同樣名字,同樣相貌嗎?!你為什麼不信?!」
她囁嚅。「你們性情迥異,他愛書,你不。」
「未來,時代已經不同,個性有所改變不是不能解釋的事。」
她搖頭又搖頭。「在我心裡,你與他是不一樣的兩個人。柴健,別把我弄糊塗,我無法接受這麼多--」
「如果你不相信他是我!我們可以上靈魂研究中心。這時代的好處就是科技發達,什麼事都能夠得到證明!」
「不,柴健,千萬別那麼做!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已無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跟你在一起;就算你是他,在我心裡,你仍然不是。」
他抿起唇。「你知不知道我嫉妒他?即使我幾乎肯定他就是我!」他與「他」
對未來的愛同樣此生不變。
她抬起頭。「柴健……」
「真可笑!自己嫉妒自己。」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未來擔憂地看著他。
「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不喜歡你這麼鑽牛角尖。」他把她的早餐推到她面前。「別想那麼多,要想,先把你的早餐解決掉。」
「先填飽胃,我不要你犯胃疼。」
她乖乖地喝了一口熱牛奶,又道:「給我一點時間,讓我一個人靜靜,我需要好好想想。」他聽她繼續說下去。她說,「所以,我想,我就暫時搬回我原先的住處--」
「你確定要這麼做?」他冷靜下來。
未來十分肯定地點點頭。
「也許我們當初不該決定生孩子,那麼彼此的空間也許會大一點。未來,你不必走,我離開。」他轉身回到房間動手收拾行李。
啊,怎會變成這樣?未來吃了一驚。她放下牛奶杯,跟著跑進房間裡。
「柴健,別這樣!別這樣!」
他轉過身,大掌撫著她細緻的臉龐。
「未來,我給你時間,但我絕不同意你做出分手的決定,聽見沒有?」
她點點頭,眼淚又快掉出來。
「那你要去哪裡?」
他不捨地離開她細緻的肌膚。
「我去獵戶星雲,早該收假了,我這個探險者還賴在家中,未免太不負責。」
聞言,未來忍不住抱住他,嘴裡不停喊著他的名字。她捨不得,她捨不得他離開。
柴健笑了笑,故意打趣道:「你柴健柴健的叫,是叫他還是叫我?」
可笑,又跟自己吃醋?
未來難過地說不出話來,只能將臉埋在他寬厚的背上。許久,她才找回聲音。
「你如果要去,記得要在妹妹離開醫院之前回來。」
他捏捏她的手。
「這段時間開車小心,我不想再跟任何一個世紀中的我搶老婆,別讓我捧醋狂飲。」
未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緊緊抱住他,心想時間之神開了她一個天大玩笑,而如今這爛攤子卻要她負責收拾。
***
柴健去了獵戶星雲,未來則回到事務所工作。工作並不繁重,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花在思索過去、現在與未來。
柴健已經體貼地給予她一個空間去思考、沉澱,她不想讓他失望。
工作之餘,她每天會到醫院去看女兒的成長,陪她說話;即將成為母親的喜悅能讓她暫時忘記惱人的事情。
女兒已經八個月大,柴健卻尚未回來,她不禁有些悵然,很難形容她現在的心思究竟如何。
她忘不掉過去那三十一天的回憶,很多價值觀已經動搖了,無法回到最初。
她也曾考慮過要將記憶消除,但這麼做,未免太辜負昔日柴健待她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