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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嗯……也沒有啦。」我瞧她低下了頭,怔思著:「秋,你心目中理想的情人標準是什麼?」

  「多金,英俊瀟灑,而且只愛我一個。」我不假思索便道。

  「就這樣?」李明玉的問話裡有懷疑的成分。也許是覺得我開出來的條件太拜金,太膚淺而今人不屑。但現實中,往往在選擇婚姻時,哪個女孩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擁有這些條件?

  愛情與麵包之間,總是後者較為實際。浪漫愛情,無法成為感官所能實質接觸的物體。所謂幸福,仍舊得建在銅臭上,困頓潦倒的環境裡蘊育不出童話一般的愛情。

  是虛榮又怎麼樣?

  我們都在作繭自縛。

  「就這樣?哦不!他還要比我高這麼多……差不多這樣。」我伸手比擬出一個比我發頂出約莫二十公分左右的角度。我不能接受個子比我矮小的情人。對於只有一六三高度的我而言,這應不是一項太苛刻的條件,畢竟今日台灣人營養充沛,應該不難找。

  「真的假的?」李明玉狐疑地看著我,顯然不信我的話。

  我笑著把問題丟還給她:「你說呢?怎麼,打算介紹男朋友給我?」我半開玩笑地道。

  「如果你要的話。」

  「好啊!」我的爽快讓她訝異得合不朧嘴;「我覺得你男朋友滿符合我的條件的,瞧他常常請吃飯。」

  「啊!秋對不起,不能陪你去上藥了,差點忘了我和大方今天有約,我先走一步嘍,不好意思,下回請你吃東西,拜拜!」拋下一串話,李明玉飛奔也似地走了。

  大力是她現任男友。

  我瞧她奔過去,佔有性地挽住他一條胳臂,兩個人朝我揮揮手,然後一同走出我的視線。

  唉!我真是個壞女孩。哈!

  李明玉是個典型重色輕友的例證——超典型。

  結果,我獨自上保健室消毒上藥。

  那護士不懂得憐香惜王,雖說不奢求什麼「感同身受」,因為那是一定IMPOSSIBLE的事情,她只要別「同性相斥」我就阿彌陀佛了。

  可是她笨手笨腳,光擦個雙氧水就痛得我哀哀叫——我當然沒那麼失態——那蟻一般的痛癢感確實不怎麼好受。

  我皺著眉:「護士小姐,如栗你能輕一點,我會更感謝你。」我對那護士提出一個好建議讓我少受點折磨,她也少被我詛咒幾回。

  認識我深一點的人都知道,我討厭無終結的冤冤相報。

  但她不但不領我的情,反而賞了我一記衛生眼尤其對方還是個媽媽,五公分厚的粉都掩蓋不了她前額,眼角被歲月的火車輾過的深痕。

  我不該這麼惡毒:「修修摩訶修,修修,薩婆訶。」我低聲誦禱著,這是淨業真言。

  別笑我的思想迂腐,在科學昌明的二十世紀末,仍舊存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開的謎,我不是信教的人,但是我相信上天的存在,在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推導著宇宙萬事萬物的循環。

  到櫃檯要了些紗布藥品,我一拐一拐地拐回宿舍去。高中時代的護理實習足夠我應付這些小麻煩且綽綽有餘。

  大概也只有這種情況,我才會曉得感恩。

  女人,果真還是「同性相斥」的居多。

  受不了昭君猛烈的挖角攻勢,上個禮拜我正式舉白旗無條件投降。

  「你有一張利嘴,適合當推銷寶貝。」這場拉鋸戰不公平,對手太洞悉我的弱點,害我連反敗為勝的機會都相當渺茫。

  「不管,記得下禮拜二晚上七點社團教室見,我會在那兒恭候大駕。」昭君擺明不買我的帳,這一說,形同宣告死刑。

  「昭君,一碗紅豆牛奶冰。」我不死心的賄賂她放過我。

  「天有點冷了,吃冰不好。」這句話是否代表了有某種程度的轉圜餘地。

  「紅豆湯圓熱的。」我當機立斷。

  「嗯……」

  「再加一豌豆話。」我趕緊再加籌碼。

  「好,成交。」昭君大喝一聲。

  「真的。」我喜出望外,然而我忽略了人性本有的狡詐。

  「之前的承諾就算了。」就等這句話來免我死刑,可惜我馬上又被打進無期徒刑的深淵裡。

  昭君說:「沒關係,反正長路漫漫,我多的是時間來說服你。」

  她笑的好甜好膩,我便是那濕翅的蜂,陷入蜜一般的陷阱,抽不出身。

  這樣的結果讓我得到了一個教訓,賄賂只會讓人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個禮拜後,我乖乖的自動到國樂社報到。怕昭君罵我,我還特地提早十分鐘。

  可是,此刻我蹲在社團門前,抖瑟著身軀,呼吸夜裡冰涼的空氣。

  教室裡有人在彈奏琵琶,我不好意思打擾。

  不是昭君,我從門上的玻璃音樂辨識出彈奏者的身形,是個男的。他正彈著「春江花月夜」的曲目。

  啊,春江潮水連海平,張若虛的這一首詩是我的最愛。

  這是什麼心態!我陶醉在如泣如訴的弦音裡,希望不要終曲。可是廊外空蕩,冷風刺骨,凍得我幾乎想大喊救命,而暖屋內琵琶手依然未有收弦的打算,興致似乎正當頭,教我怎好入內打斷人家的雅興。

  「哈啾!」我忍不住打了聲噴嚏。

  咦?簡直是來受罪的,好冷。可憐身上衣著單薄,心憂未見君來。

  我忍不住又想打噴嚏,趕緊掏出面紙備用:「哈啾!」

  門豁然被打開了,我用面紙捂著口鼻,有點訝異的看著站在玄關下的人。他手裡還抱著琵琶,看著我的眼神很奇怪,不過他那雙眼睛倒很漂亮,水水的,可惜結冰了。

  可是我不懂他為何要用那種捉賊的眼光看我?我又沒做什麼壞事。

  厭惡不對等的地位,我緩緩站起來,這一站才知道這實在是個失策,剛剛蹲太久了,腳好麻。我皺著眉頭想活動活動筋骨,幫助血液循環,偏偏昭君這個時候才到。

  「嗨,小秋,對不起我遲到了。」昭君在走廊那端遙喊著。

  「你好意思。」我低聲嘟噥道。

  「啊,社長你也在,怎麼都站在門外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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