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這是誰拿過來的?」葉芙看著丫鬟方才交給她的一隻錦盒問道。
奇怪,誰會送給她這種東西?盒子裡頭躺了一株色彩鮮紅,約莫雞蛋大小的果子,還附上一張信簽。上頭寫了果子的名字──天香龍鳳果,還附註了果子的藥性和使用方式。
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啊。
雖然沒有署名,但她也知道是誰送的。
「奴婢不知道,當時只看他戴著斗笠……」小晚囁嚅地說。在小姐大喜之日還幫別人送這種東西,會不會有事啊?小晚愈想愈後悔。
「那他們人呢?」葉芙忙問。
他們?把東西交代給她的明明只有一個人啊……
「我……我不知道,可能離開了吧。啊!小姐,你要去哪?」完了、完了,這下子她可慘了。「小姐,你等等我啊!」
葉芙一路跑到了前廳,顧不了眾人的驚異,氣喘吁吁地靠在門柱上,張大著眼睛四處尋覓。
啊!真是他們!葉芙高興得不禁摀住嘴看著不遠處漸行漸遠的兩個背影……
「小晚—拿酒來,快點!」葉芙伸長手臂邊揮邊喚道。
慘了啦,哪有新娘子不待在新房裡反而跑出來大門口的?小晚苦著臉捉過一壺女兒紅交給葉芙。
新娘子居然跑出來前廳!朱見潯緊張得撇下賓客跑到一身艷紅嫁衣的葉芙身邊。
「你──」他捉住她的手腕,卻在看清楚葉芙的臉龐時,震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葉芙亦驚愕地轉過臉來,對上朱見潯一雙與她同樣訝異的眼。
「你是什麼人?」朱見潯又驚又怒地問。
葉芙卻顧不得一旁郎君的怒火,捉來小晚手中的女兒紅,大聲地向遠處的人影喊道:
「喂──你們不喝杯喜酒再走嗎?」
彷彿是聽見了葉芙的呼喊,那漸行漸遠的兩個人竟同時回過頭來,用笑容向葉芙打了個無聲的招呼。
朱見潯順著葉芙的眼光看去,竟在人群中看到了易盼月和……葉芙?!
「我敬你們。」葉芙斟了一大杯美酒,高高地灑向無雲的晴空。
「你到底是誰?」朱見潯萬分困惑地看向一旁身穿嫁裳的美麗女子。到底誰才是葉芙?
好奇怪的問題喔。
葉芙楞楞地看著同樣是一身紅袍的淮陽王,不錯,俊,愈看愈順眼。
「我是葉芙啊──」
朱見潯頓時瞭然地將眼光移往人群之中—望穿秋水地尋覓著,卻已不見易盼月兩人的蹤影。
唉,說不上心頭突然湧現的落寞,他只覺得風吹得有點蕭瑟……
第九章
黃州府蘄州縣是素有「藥倉」之稱的四川重要通衢。
洪武初年時曾為府州,領有五個縣,一直到洪武十二年才降為縣。
「……而且啊,這蘄州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名藥產地,以蘄竹、蘄艾、蘄蛇名震全國。唐宋詩人韓昌黎、白樂天、元微之、蘇東坡、朱熹等人,也都有吟詠蘄竹的詩。」一名中年裝束的男子口若懸河地介紹著自己的家鄉。
易盼月與冷傲霜默契十足地對望了眼,兩人都沒有打斷這位文士的開講興致。
他們從京城一路遊歷下來,早聽說蘄州以產珍藥聞名,說什麼也要來開開眼界。正好又在南遊途中遇到一名來自蘄州的大夫,相識之後便一路同到蘄州來。
走到蘄州東城外時,冷傲霜指著伏干關前的「瓦硝壩」道:「李大哥,我看這一帶的湖泊都有築堤,難道說這裡的江流也和黃河一樣時常氾濫不成?」
李言聞笑道:「冷姑娘有所不知,咱們蘄州地處在洞庭、武漢一帶,先秦時候的雲夢大澤就在這附近,湖泊很多,漢水、長江的水也多往這裡集中,水面往往比地面還高。長江有一支支流就在蘄州城的東南方匯成了『雨湖』,弘治年間的知州在雨湖北岸,也就是這符干關前築了一道瓦硝壩,看──就是你們右手邊的那道長堤。後來呀,這村子就乾脆以『瓦硝壩』為名了。」李言聞詳盡地解說道。
易盼月與冷傲霜相視一笑,這李言聞還真是一名好導遊。
「月池兄涉獵真廣。」月他是李言聞的號。
「哈哈,不好意思,我又多嘴了。」李言聞不好意思道。
「這有什麼好謙虛的,我們到此叨優才覺得過意不去呢。」易盼月連忙道。他們與李月池萍水相逢,想來還真有點說不過去。
「好了好了,我們都莫再謙讓了,不然讓來讓去準沒完。」李言聞笑道。
易盼月倆也點點頭。
「到了,這就是我的住處。來,兩位請進。」李言聞熱情地招呼著易盼月和冷傲霜。
很普通的一間平房,卻整理得非常整潔;屋裡沒有多餘的實物,格局雖然不大,卻讓人覺得十分寬敞。
「爹,你回來了。」一名大約十歲的男孩從內房走了出來。男孩長得挺清秀的,但臉色卻浮現不正常的蒼白。
李言聞見到兒子便喚道:「阿珍,過來見見易先生和冷姑娘,他們是爹的朋友,這陣子會在咱們家作客。」
那名被喚作阿珍的男孩不怕生地向易盼月和冷傲霜打招呼:「易叔叔、冷姊姊。」
易盼月聞言不禁低聲對冷傲霜道:「怎麼我成了叔叔,你倒還是姊姊?」
「怎麼,不滿啊?」冷傲霜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怎麼了嗎?」李言聞問道。
易盼月知道是他們的低語引起了誤會,連忙說道:「不,沒什麼,月池兄切勿掛慮。」
李言聞點點頭,轉身又對兒子說:「阿珍,娘呢?」
「在後院裡。爹,你這趟回來,有帶回什麼秘方嗎?」阿珍問道。
「有有有。倒是你,在家裡有乖乖唸書嗎?」
「有。但是爹,念那些四書五經真的有用嗎?為什麼我就不能像你和大哥一樣習醫啊?」
從小他就體弱多病,而他的大哥很早就離家在外四處行醫。他的祖父是個名醫,大半輩子行走江湖為人治病,而他爹也是城裡有名的大夫,濟世救人,多麼偉大的事業啊。習醫,本該是他們李家的家傳事業,但為什麼他就必須讀書,參加什麼科舉求取功名?他對仕途不感興趣,他倒寧願跟著他爹習醫,做個名聞天下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