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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周訪煙也發覺到寒梅細微的轉變。方才握她手時已不感覺她會顫抖,看來問題出在寒梅的心態上。是他太嚴格了嗎?

  注意到寒梅方才不專心被他打到的手背,他捉起她的手,從櫃中取出一瓶藥,細心的替她抹上。「還疼嗎?」

  寒梅仰著臉看他,坦白道:「疼,你打得那麼大力,不疼才怪。」悄悄的抽回手,她逕自離開周家的書房。

  周夫人早準備了點心等著寒梅吃,但是等寒梅練完字,點心都涼了,便命人再熱過,寒梅卻自個兒回家去了。

  周夫人看了兒子一眼,瞭然的道:「寒梅習字又不為考狀元,別太過責備她了。」她明白自己兒子一板一眼的個性,只怕寒梅會受不了比學堂父子還嚴格的督促。

  周訪煙已有自覺,遂答應道:「我知道了。」等明兒個寒梅來,他會換個比較輕鬆一點的方式來教她。

  寒梅不愛受逼迫,那寫壞的永字便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喵嗚,喵嗚……」天才大白,寒梅的窗口便傳來幾聲貓叫。

  寒梅還賴在床上不起,聽窗外的貓叫聲愈叫愈大生,她微蹙眉,捉起棉被蓋住腦袋瓜子,像隔絕那擾人清夢的聲音。

  「喵嗚,喵嗚……」 聽起來像是春天的貓兒叫聲,寒梅本不欲理會,但昏睡的腦袋已清醒了三分。

  猛然間,她驚醒過來,掀開被子,光著腳丫子跳下床,打開窗扉。果然……她忘了這是他們的暗號。

  「狗蛋!小冬瓜!」

  窗外兩個十來歲的男童正插著腰,不悅的瞪著披頭散髮的寒梅。

  「酸梅,你睡死啦!叫都叫不起來——嘿咻,走開走開!」男童邊叨念邊趕著圍在他們附近的野貓。都是酸梅啦!跟他們約定什麼學貓叫的暗號,結果引來一群野貓,她自己還睡得死死的。

  「對不起嘛,我忘了貓叫是暗號了。」寒梅趴在窗台上看狗蛋和小冬瓜趕貓。

  「酸梅,你笨死了!」

  若不是念在太久沒見到這些玩伴,敢說她寒梅笨,她早一腳踹下去了。不過寒梅今天心情特別好,仍然笑嘻嘻的道:「你們不是上學堂去了,怎麼還來找我?」

  自從一個月前孩子們進了學堂以後,寒梅酒很少跟玩伴們玩在一塊,因為寒梅自己也得天天去周家的書房報到,鮮少再和他們幹出一些搗蛋的事,附近鄰居還當他們這群野孩子「轉性」了呢!

  「還說上學堂呢,學堂的夫子討厭死了,整天只會叫我們背一些死文章、練字,練不好就要挨打,他手上那根籐條打在屁股上,要痛好幾天都不能坐在凳子上呢!」額上貼了塊狗皮膏藥的狗蛋,摸著自己前日才挨打的屁股,抱怨道。

  「學堂的夫子這麼凶呀!」寒梅不僅把學堂夫子與周訪煙拿來做比較,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手背,覺得自己還幸運一些,至少周訪煙不曾真正打過她。

  「凶得很呢!」長的圓滾滾的小冬瓜一臉恐懼的道。「不提那老夫子,酸梅,我們今天要去玩,你去不去?」

  「去呀去呀!」寒梅想都不想的就說。但隨即她又問:「今天不用去學堂嗎?」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去的是小狗!」狗蛋和小冬瓜異口同聲的說,他們恨死學堂那地方了。

  寒梅能夠體會他們的心境,想到她也要去周家「做功課」,她就想裝病賴床。原本以為讀書識字是件好玩的事,誰曉得一接觸才知道全然不是那回事。

  「要去玩就快哦,阿牛和大毛在船上等我們呢!」他們是被派來找酸梅的。

  寒梅腦瓜子轉了轉,道:「好,你們等我一下。」

  說完,她便離開窗台,迅速換了件衣服,連臉都沒洗,束起頭髮便跟著狗蛋和小冬瓜偷偷從後門溜出去。而寒家的人,才剛要起床迎接新的一天呢!

  「寒梅今天沒來呀?」周夫人推開書房的門,探頭進去。平常一大早寒梅就會來報到了,今天都快中午了還沒見到她的人影,是睡過頭還是怎麼了?

  「沒有,可能不來了吧?」周訪煙低頭磨墨,叫人看不見他的表情是悲是喜。

  「說不定是臨時有什麼事耽擱了,要不要叫個家人去寒家問問?」周夫人笑吟吟的走進書房,看著兒子專心的練字。

  筆一頓。「不必了,她不來我才輕鬆呢。」

  「哦,真的嗎?」 他擱下筆,想要離開書房,卻被母親一把拉住。

  「別急著走啊,訪煙,咱們母子好久沒好好聊聊天了呢,剛好今天寒梅沒來,你陪娘坐會兒吧。」

  母親大人都這麼說了,周訪煙只好乖乖的坐到母親身邊。

  明明還只是少年模樣,怎麼給人的感覺卻像個小大人?周夫人望著兒子,不禁搖頭道:「訪煙啊,你今年才幾歲啊?」

  「十有四歲。」周訪煙陪著母親「閒聊」。

  「真的嗎?」周夫人故意懷疑的道:「才這麼大年紀,別人家孩子同你差不多大的哪個不是蹦蹦跳跳到處玩耍的,怎麼你不同他們玩去呢?」她也清楚兒子被逼著長大的原因。跟著夫婿過了十幾年的官場生活,天天都擔心政敵的陷害,訪煙一出生就差點被綁架劫持;才多大的孩子,暗地裡不曉得被下了多少次毒,有好幾回都差點救不回來,在這樣的環境下,訪煙自然比一般的孩子還要老成得多,但是老成也意味著訪煙勢必得失去正常的童年生活。

  「娘……」

  不待周訪煙反駁,周夫人又道:「你爹已經辭官了,以前官場上那些鬥爭都離我們很遠很遠了,在這裡我們不用擔心飯菜或飲水裡有毒,不必防範被窩裡是不是藏了毒蛇毒蟲,我們安全了,懂嗎?」

  周訪煙搖頭笑了笑,「我懂啊。娘,你多慮了,只是養成的習慣一時之間很難改變過來,我想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吧。」

  「多久?」周夫人挑眉問道。

  「不曉得。」他乾脆的回答,是因為真的不曉得。到現在有時候他半夜裡還是會被過去的夢魘驚醒,至少目前他還沒有辦法擺脫纏身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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