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咖啡豆的香味強烈得足以掩蓋過那若有似無的玫瑰花香,不然,他想,他可能要頭暈了。
紮實的藍山咖啡豆上終於磨成了粉,他熟練地將粉末倒進濾紙理,以小酒精燈慢慢煎煮。
很高級的咖啡豆,以及很高級的煮咖啡壺。
這裡的主人過的是一種很有品味的生活。
靠牆的架子上陳列著上百片的CD,有古典音樂、也有流行歌;百老匯的歌劇和鋼琴曲,也在實木架上佔有一席之地。架子和CD外殼上頭沒有半點灰塵。
這裡的主人顯然勤於保養傢俱和收藏。
應該是僱用鐘點女傭來收拾的吧。他實在很難想像像江夏日這樣的女人會有閒情逸致坐在沙發墊上用她的玉指清理灰塵。打掃工作和她給人的感覺好像不太搭調。話說回來,他做出這樣的判斷會不會太武斷?
也許她並非她刻意示人那樣……
曾暗巖想起有一回他遇見她的景象——那天在超級市場,她選出了一顆好芋頭,而且她還知道這時節並非芋頭的產季。
而今天,他見到了她的廚房。收拾得很乾淨,但並不是完全沒使用過的。
她是請了廚子,還是真的自己下廚?
曾晴巖苦笑,他發現他一點兒也不懂這個女人。
在他眼中,她是一團火,令男人渴望,卻不是他理想的典型。
然而她不單單是一團火。在熾熱的火焰背後,他不知道究竟有些什麼,但是必定有些什麼。
而想要知道究竟隱藏在火焰背後的是什麼?恐怕唯一的途徑便是穿過那團烈火,戰勝熾焰才能得到答案吧。
絕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誰能有這等本事?這等勇氣?
看著咖啡粉末在濾紙的吸收下漸漸與水交融成香氣四溢的汁液。
他的心,有萬般不確定。
* * *
太親密了。
她想。
夏日泡在自家的按摩浴缸裡,頭仰著枕著磚瓷,享受熱水親吻肌膚的愉悅感覺,被溫熱的蒸氣烘得全身暖烘烘的,骨頭懶洋洋。
她噙起唇,好奇浴室門外、客廳裡,那位石頭先生此時此刻正在做什麼?
她聞到咖啡香味,是藍山,香醇略酸,有果香。
她的櫥櫃裡有藍山、日曬摩卡、巴西咖啡豆。
但她聞到的是藍山,她的最愛,看來這位先生在咖啡上的品味與她雷同。
他真的乖乖聽話,煮了咖啡。夏日想笑,覺得她這個主人當得真失敗,竟然使喚客人自己動手。
忍不住的,夏日笑了又笑。
奇怪,心情為什麼這麼好呢?
感覺就像是每回和這位石頭先生鬥法勝利後的happy 再乘以十倍。
難道就只因為他在她家門口為她拉了幾首巴哈就高興成這樣?夏日不知道她這麼容易取悅。
捧水拍在肩膀上,夏日舒服得幾乎快在浴缸裡睡著。
熱水讓她的肌膚敏感不已。
突來一陣戰慄,她睜開眼睛,意識到這整件事的詭異處——太親密了,她居然在深夜裡讓一個她還談不上瞭解的男人進她屋裡,她甚至還在這種敏感時候洗澡?而他與她只隔一道門!
如果他存心不良,那怎麼辦?
她的浴室大門可不是無堅不摧的。
如果他硬闖進來「哈哈哈……」夏日拍著腿,忍不住大笑出聲。
石頭先生如果會獸性大發,破壞她的門闖進浴室裡,她一定會稱讚他勇氣可嘉。
他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她猜即使現在他一個人待在她的客廳裡,也一定是正襟危坐、循規蹈矩,除非必要,不會亂碰任何東西。
他是一個很正直的人。
她想她信任他。這個世界上,能讓她信任的男人只有她的親人,以及她將之視為摯友的男人,亞修、趙星,還有丹尼爾……
至於曾晴巖,他,是個異數吧?或者是例外。
無論他是什麼,今晚這一切,還是……太過親密了……
* * *
太親密了。
曾晴巖望著好不容易煮好的咖啡,四溢的香氣誘引著感官。
一門之後,她在沐浴,不知為何傳出一陣笑聲。
是深夜,夜闌人寂靜。
(轉載請待一周後)
他一個大男人就這麼大剌剌地留在她的屋裡,她難道不懂得要害怕?
要是他是匹狼,那她怎麼辦?
萬一今天,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在她屋裡的是別的男人,那她又要怎麼辦?
原本只是覺得有些不妥,沒想到他卻愈想心頭愈覺得煩悶。
她太輕率了!
而儘管今天在她屋裡的是他,這一切,也似乎太親密了些……
霍地,他站了起來,視線看向阻擋著他們的唯一一道屏障——浴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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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闖進來了,她怎麼辦?
玩笑歸玩笑,夏日心裡清楚她會給他兩個選擇:其一,請他負責呵,光想到這選擇她就想笑,她想他肯定會落荒而逃。
其二,送他一個過肩摔——不過她不希望這麼做,因為上一個被她摔過的人,據說現在常常腰骨疼痛,後遺症不小。
但很可惜,他不會有選擇的機會。
他不會進來。
水漸漸涼了。
她跨出浴缸,擦乾身體後,迅速換上一套家居服。
她扭開門,走出浴室,發現客廳裡空無一人,小茶几上還留著一壺冒著熱氣的咖啡。
夏日邊擦頭髮邊拍起一張顯然是倉卒間寫下的便條,上頭寫著:我回去了,一個人在家,小心門戶。
曾晴巖字體就如同其人,方方正正的。
夏日不知道該讚賞他為人正直,還是挪瑜他太不懂情趣。
「唉。」輕喟一聲,她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淺酌一口後忍不住瞪大眼,立即又喝了一口。
嗯,這咖啡煮的好。
第八章
小提琴事件發生後的次日,夏日神采飛揚地走進辦公室裡。
趙星在那裡等著她,懇求原諒。
夏日偏過臉去,不睬他。
「小夏……」趙星的俊臉跟苦瓜有得比。嗚嗚……
「知道錯了?」夏日頭也不抬的。
趙星用力點頭。
「下次不會再犯?」該冷硬的時候,她絕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