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真,我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
「可你話裡的意思就是那樣。」卯真感到忿忿不平。這些年來,她不顧世俗的眼光,以黃花大閨女的身份在外頭與人斡旋生意,其間,多少難聽的流言她都強忍下來了,為的就是想爭一口氣讓她爹瞧瞧,她這個女兒可是比他生的那三個兒子來得強,可為什麼她這麼的努力,卻敵不過一個庶出的身份,和一個女兒身的事實?!
「我不服!」
「你不服也沒用,咱們的爹是個守舊的人,他是決計不會將家業交給女孩子來打理的。」弁慶一再的對她點清這鐵一般的事實,想讓卯真看清楚父親的真面目。
「這些年來,這個家就是靠我這個女孩子在打理。」卯真握緊的拳頭在打顫:心裡的憤怒愈演愈烈。
「你心裡應該明白,那只是爹的權宜之計。」在這個家中,卯真是最像父親的一個,比企圖心,他強不過卯真;比能力,他那兩個弟弟更遠不如卯真的實力;如果卯真是個男兒身,那父親或許可以不在乎庶出的身份,將家產傳給卯真。
只是,天不從人願呵!卯真偏偏是個千真萬確的姑娘家。
權宜之計!
卯真聽到這樣的字眼,心頭猛地一抽。其實,她心裡也明白,父親之所以任她在外頭拋頭露面是因為家裡沒人可用,所以,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她放手去幹,但倘若弁慶肯回心轉意,那她多年打拼的一切,便是為人作嫁,全都得拱手還給弁慶。
卯真眼裡的恨意不自覺的轉濃了。
弁慶看懂她的心思,他搖頭告訴她,「你明知道我根本無心與你爭奪家業。」
「可是,你卻是我獲得家產的唯一阻礙。」
「卯真,你說這話並不公平,為了讓父親死心,我甚至還刻意積極求取功名,在朝為官,以斷絕他對我的想望。」
「哦——」聽弁慶說到功名一事,卯真這才漸漸放鬆皺緊的眉宇。她想到她在晌午時得到的訊息,以及隨後想到的計謀。
於是,卯真的話峰一轉,眉宇帶笑的問弁慶。「說到功名一事,我還沒有恭喜你勇奪這個武狀元的頭銜呢!」
「好說。」弁慶淡漠的回道,他心裡很清楚,卯真並不是真心向他道賀,她之所以開口應該是另有所圖。
「你見到當今聖上了?」卯真像是不經意地隨口一提。
「嗯!」
「皇上對你的印象如何?」
弁慶眉頭一皺,他一向不喜歡如此咄咄逼人、探他隱私的卯真。
見他不悅,卯真壓根不以為忤,還樂得將她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以你一個新科武狀元之名及第後,便能受封為左右衛,官居正三名,職掌宮禁宿衛,並總親府、勳一府、勳二府、翊一府及翊二府,若說皇上不看重你,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見卯真侃侃而談,將他的官位、職責打聽得一清二楚,弁慶皺緊的眉峰竟久久無法展開。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事?」而且還是如此的詳盡、如此的迅速!
弁慶才問出口,便看到卯真的眉宇帶笑,他霍地完全瞭解了。「是承寺告訴你的。」
今兒個他與兒時好友允承寺同在太極殿上官袍加身,晉身功名之列。卯真若有心探查他的事,承寺無疑就是最佳的探子人選。
思及此,弁慶霍地想通了他一直不明白的事。
承寺從小與他一起長大,愛武的程度不亞於他,可臨到最後,承寺卻棄武向文,晉身文官之列。原先,他一直都猜不透承寺之所以轉變性向的原因,可這會兒他完全懂了。
「是你讓承寺改變心意,是你讓一向不熱衷仕途的承寺踏上功名之路。」弁慶不禁指責道。
卯真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問:「這樣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想掌握我在宮中的狀況。」就是這個簡單的道理。
「如果我的企圖心單單只是想掌握你在宮中的狀況,那我會讓承寺去擂台上與你搶武狀元的位置,而不是抱個文狀元回來。」對於允承寺,她可是另有打算呢!卯真明媚的眼眸閃著算計的神采。
聽到卯真如此不避諱地承認她就是在利用承寺的好,利用承寺為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弁慶便沉不住氣地想要為好友說句公道話。
「你別這麼喪心病狂的只知道利用承寺,總有一天,你會為了你的功利想法而錯失承寺這個真心待你的人。」他是真心的想勸她惜福。
卯真從來都受不了弁慶對她說教,她百般無聊的把玩著她的秀髮。「你如果當真這麼擔心承寺,大可去跟他說,要他別來接近我。」
「我告訴過他。」而令人沮喪的是,承寺明明知道卯真對他好是另有所圖,但他卻仍舊甘心承受。
「你明知道承寺喜歡你。」這就是弁慶要為承寺打抱不平的地方。
「喜歡我!」卯真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不客氣的大笑出聲。她冷哼道:「當年要不是我跟爹討了他來當我的跟班,今天他還是個蹲在市集上討飯吃的乞丐。他喜歡我,哼!他憑什麼喜歡我?」
卯真口中說著令人心碎的話語。
剛好走進花廳裡的允承寺全都聽到了,他的眼與卯真的對視,他心知他剛才進屋時,卯真明明看到他,可是——她仍舊不以為忤,任由自己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她當真連他的面子、自尊都不顧了嗎?
允承寺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陡地止住步伐,不知自己該不該再上前?
弁慶察覺有異,轉過身子,訝異的看到承寺。
承寺他都聽到了!
弁慶心裡一驚,不過,如果往好處想,讓承寺及早明白卯真是個怎麼樣的女子也好,省得承寺日後會更痛苦。
「承寺,有事嗎?」弁慶上前招呼好友坐下。
卯真卻開口道:「他是來找我的。」
弁慶猛地回過頭。「你知道承寺要來?」
「當然知道。」卯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甚至連他哪時候進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