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終於知道為什麼袁天祐要扛著她來這裡了。
他不是要讓她出糗,他只是以他的方式來想讓她知道她自己有多麼幸福罷了。她的眼眶泛著水光,她明白自己有多任性了。
突然,天祐開口:「這是咱們金陵縣最貧窮的地方。」
她知道。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所有能輕易得到的東西,是他們掙了一輩子還不能擁有的奢侈。」天祐依舊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像是在跟空氣對訴。
她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糟蹋糧食了。」縱使是跟他賭氣,她也不會再拿食物來糟蹋。
天祐聽了,牽動唇色,淡淡地笑了。
管丫頭任性歸任性,但還是有藥救,她在看完金陵的貧窮後,還能有惻隱之心,勇於坦承自己以往的過錯!
天祐發現自己更是疼愛這丫頭幾分。
他站起來。伸出他友善的手。「咱們回去吧。」
她勉強地想站起來,但從馬上摔下來的舊傷依然不讓她如願,她只要稍微動一下,她的四肢就像是被人分屍了一樣,像是撕裂了她的五臟六俯,她痛得好難受。
青眉強擠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昂起頭告訴天祐:「我腳痛。」
天祐攤開他的懷抱,抱起她,將她駝在身後。「咱們叫輛車回去。」
後頭的她在搖頭。「我可不可以再看看這地方的一切?」她小聲地要求著。「讓我再次枕在你的肩頭看世界。」從他的肩頭看世界,有種不同於平時的感受。
居高臨下的感覺不是很好,至少現在她看到的是那些貧窮的人卑微的一切,而這些會讓她覺得自己平時的嬌寵是罪過,不過這也讓他看清楚了一件事實,那就是——人並沒有權利糟蹋他所擁有的一切。因為你得到的一切是這些人的辛勞所得。
青眉將頭靠上天祐的肩頭上,望著他的側臉,笑了。
枕在他寬廣的背頭好舒服,那是一種全心信賴的依靠與安全感,彷彿她已確定他是她一生的依靠。
信賴?依靠!她指的是——袁天祐嗎?
青眉稍微拉開身子,盯住背著她的天祐瞧。她發現袁天祐不僅有寬闊的肩膀,他還有高大的身軀,頎長且高瘦;背著她的他,有一張極為溫柔且好看的側臉,天涼的微風輕撫著他的臉龐,吹散了他幾絡散在雙鬢旁的髮絲,飄揚在她的四周,讓整個溫柔將她環繞。
或許是她錯看了袁天祐,或許他並不如傳聞中的那般不堪,或許——當他的妻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委屈,不是嗎?
青眉淡淡地露出一抹笑,靜靜靠著天祐的肩頭,享受他溫柔的一切。
現在才發現他是個好男人會不會太遲?
*****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死袁天祐了!
青眉又在發脾氣了,這次她沒再摔餐盤,她改砸房內的東西;舉凡她所能拿到,而不用勞動到她的一雙玉足的東西,全被她給砸光了,一個都不剩。
天祐進門,又立在門邊,揪著眉頭看她。
「問啊,問我為什麼又丟東西了?」她就氣他這樣什麼都不問、都不說的死樣子,好像她有多任性,而他又有多寬宏大量一樣。
因應觀眾要求,天祐打開尊口問:「你為什麼又丟東西了?」她的脾氣一向是這麼火爆的嗎?她一不開心就開始亂砸東西的嗎?若是,噢,老天,那他到底喜歡這個女孩的哪一點?為什麼他會自作孽地惹上她,還千方百計地要娶她進門!
「你昨晚去哪裡了?」她坐在床上,依舊像是站立著一般將兩隻手插在腰身上,像個在吃醋般的妻子盤問她丈夫昨兒個晚上的去處。
天祐看她這般模樣,十分的逗趣可愛,忍不住又逗逗青眉。「你現在是在進行你身為人妻的盤問權嗎?」
「我沒說我要嫁給你。」如果昨晚所傳的事情是真的,那——她對他所有的印象都得重新評量了。
「你不想嫁給我,那我更不需要向你報備我的行蹤。」他不明白他袁天祐有什麼不好,為什麼在別家女孩拚命地想將他納為入幕之賓的同時,卻有一個總是拚了命似地想將他推開,而那一位就是管青眉,他很在乎的這一個!
「他們說你去了怡紅院。」那個紙醉金迷的場所,那種煙花之地,他去了,如果他真的去了,那她就真的跟他沒完沒了。
「是又怎麼樣?」天祐不否認他昨晚是真的去了怡紅院。他去那只是想證明「管青眉」三個字是否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捨棄以往的紅顏知已,只為了遷就她一個。
而很該死的,走了一趟八大胡同,他所得到的答案竟是如此的肯定,他這一生只想要一個管青眉,其餘的紅粉現在看來竟也成了庸脂。
他不喜歡這樣的答案,因為這樣的在乎會讓他有弱點,而管青眉就是其中的致命傷;他太在乎這個女娃了,所以管青眉便有絕大的影響力來左右他一切的情緒與反應。
這樣,那他往後的日子就太慘了,老被一個凶巴巴的丫頭管得他死死的,真丟臉。天祐可以預見牧謙將是如何地取笑他,一個妻管嚴。唉——重重的,天祐歎了一口氣。
是又怎麼樣!這個臭男人,一點都不反省他自個兒的行為多麼傷她!他不是要娶她嗎?那他又為何需要向那些賣笑女子求取歡樂!
可惡,可惡,袁天祐實在是太可惡了!
「咚」的一聲,青眉朝著天祐去去一個繡花枕頭。「我不嫁,我絕不嫁給你這個登徒子。」
聽完青眉的怒吼,很意外的,這次天祐只是微笑,沒有半點的激動。
如果有些話,有人總是把它當成經書來念,那你們的反應也會跟天祐差不多。
而青眉就是那個常把「我不嫁,我絕對不嫁」當作「南無阿彌陀佛」來念的人,天祐已經聽得很習慣了。
他皮皮地說道:「如果下次你把自己當成繡花枕頭丟給我,我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