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天帷地篇,柳帳花覽;青眉讚揚小丫頭蝶兒的瀟灑,張眼望了望四周八方一眼,便趁人不注意,她也學丫頭的瀟脫,席地而眠,小小地貪取一下春的氣息。
江南的初春暖陽烘得她整個人暖酥酥的,此時是正好眠——啊!
青眉帶著甜甜的笑意,便睡在這個有大地為床、藍天為被的花叢中。這是她這一生最寫意的事了。
青眉側過身子,恣意汲取芬芳青草味。
蝶兒睜開雙眼,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她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到的!
後花園裡!她睡在後花園裡!她竟然在後花園裡睡著了!
她怎麼會睡在園中呢?她不是——來後庭園告訴小主子一個天大的壞消息嗎?怎麼現在——
啊!她想到了!小姐是在蕩鞦韆,然後——小主子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一個飛躍,從鞦韆上跳了下來!
她見到的最後一幕是小主子像只失翼的羽蝶一般,直直地損落,直直地往下墜——
蝶兒望著已無人乘坐,卻還在搖搖蕩蕩的鞦韆一眼,心是愈看愈沈,愈看愈慌,小姐她會不會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姐!」蝶兒驚呼了聲,從地上驚跳起來,卻一個不小心又被個不知名的東西絆倒。「哎喲。」她的身子往前撲,卻沒有一絲的疼痛感。
低頭往身下一望。「小姐!」她找到小主子了,就在她的身子下。「你怎麼,怎麼也睡在花叢裡?」
青眉剛剛萌生的春光暖意全被她的小丫頭給嚇走了,此時只剩一臉的春怨。
她怨春天太美、太好,美到讓她不甘心被局限在家的一角;她想出去,出去看外頭的世界。
「蝶兒,我們溜出去好不好?」青眉突然間有此一問,嚇凸了蝶兒的一雙眼珠子。
「小姐!」小丫頭哭喪個臉。「你可別出去惹事啊!」因為事情到了最後,被責罰的總是她的這個貼身小丫鬟,罪名——護主不力!
護主不力!真是天大的冤枉耶!也不想想小主子她想做就做的性子,又有誰能治得了她,更甭提她只是個小小的丫頭片子,說話的份量就更是微乎其微的不受重視了。
還有,還有。「剛剛老爺、夫人還在商議小姐的婚事呢。」那小姐也就更應該乖乖地待在她的繡閣裡,等待她的好親事,別外出惹事,讓未來姑爺看笑話了才是啊。
青眉翻翻白眼,一臉的沒好氣。
親事!爹娘談論她的婚事又不是頭一遭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哼,她就不信他們真能給她找來個文武雙全,才情兼具的好男人。
「夫人說,要比試招親。」蝶兒囁嚅地開口,機警地望了青眉一眼,深怕小姐發難時,她還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要閃。
青眉眸中閃過一絲驚詫。「他們要——比試招親?」她不敢相信這是她爹娘會做的事,看來這次他們是認真地想把她給推銷出去了。
「夫人還說,一試武,二試文,三試才情與風流。」
「試才情與風流?怎麼個試法?」
「沒聽到耶。」蝶兒縮了縮頸子,一臉的不好意思。「不過,我要進來小姐的繡閣時,倒是還聽到了一個馬路消息。」這下子,她又有點得意了。
「什麼消息?」看這小妮子的得意模樣,想這消息也是大事一件。
「徐家的長公子發出名花帖,明日宴請金陵還未出閣的眾位姑娘,席開百桌,小姐也在邀請之中。」
廢話,這有什麼了不得的,她管青眉的名號在金陵一帶可也算小有名氣,這徐家公子的百花宴若是以「相妻」為主,那他的獵艷名單中又哪會漏掉她「管青眉」呢!
不過,她沒那個時間與精力參加。
「不去。」二話不說,斷無考量的餘地。
她沒那個閒情雅興陪一個闊公子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什麼不去?」管夫人笑口吟吟地踏進後庭裡,望見女兒席地而坐的模樣,眉頭不自覺地又皺上了。
「青兒。」開口又要訓話。
「別說了,我知道了。」青眉拍拍屁股,一臉悻悻然地站起身來,又兜回鞦韆下,扯著鞦韆的繩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推拉著,無限的春怨。
她想出去,想出去啊!
「青兒,我和你爹剛剛還在大廳中談論你的婚事呢。」開場白大刺剌地敞開,一點迂迴的修飾都沒有,擺明了單槍直入,讓她沒有回嘴阻止的餘地。
「嗯。」青眉悶哼了聲,坐上鞦韆。開始她的擺盪。
她要是一隻蝶兒,便能自由自在地飛舞,想去哪就去哪,不受約束,那該有多好啊!青眉蕩高身子,不住地幻想,幻想她是只有彩翼的羽蝶,飛在藍天白雲下,穿梭在萬紫嫣紅的花朵裡。
「青兒,」管夫人又換了聲。「我剛剛說的話,你是聽見了沒有?」她敢打一百個賭,她所說的話,青兒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再說一次好了。」她倒也不去掩飾自己的失神。
「徐家公子的百花宴——」
「不去。」她娘還沒說完,她就已經開口拒絕了。
「徐家公子人品不錯,家世也很好。」
「不干我的事。」青眉撇個嘴,緊鎖著眉峰,心裡是大大不快。
她討厭這種利益交換的婚姻,她厭惡爹娘門當戶對的觀念;她要的是一個有才情的良人,不是要一個只知玩樂的紈桍子弟。
徐家公子!既是權貴,想必也是一個不懂文雅,只知玩樂的貴公子。
「不去,不去,我才不要去參加那個變相相親的花宴。」青眉沒命地蕩高自己的身子,像是在抗議爹娘總是安排一些她不想去做的事;一如徐家的百花宴,還有,她的招親比試。
「我不許你們去搞什麼招親的玩意兒。」
管夫人歎了口氣,說:「我們是為了你好。」
「真是為我好,就不該搞這種名堂,要是上門來比試的人沒一個像樣的,爹娘要女兒如何在金陵一帶自處?」
「一個不像樣的人,便不能通過咱們家設下的三道試題。青兒,你太多慮了。」管夫人對女兒的憂心僅以一笑置之帶過,她根本就不瞭解青眉如此挑剔、如此刁難只是不想這麼早論及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