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姑爺回城了。」
「文闊回來了!」
侍女重重地點頭,聲帶哽咽地又說:「准姑爺帶傷而歸,老爺要你馬上回去。
老爺說准姑爺他想見四姑娘。」
話才說完,那侍女的淚水就滾落了。
她們四姑娘與准姑爺本來在年前就要成婚的,誰知道契丹會突然來犯,她家老爺得 帶兵援助呂將軍,身為副將的准姑爺更是領軍直至最前線,所以她家四姑娘與准姑爺的 好事硬是讓這場戰火給延誤了。
她家四姑娘是樂觀的性子,總認為這一役他們是必勝無疑,她滿心盼望的是准姑爺 能平安歸來。
可她家四姑娘怎麼也想不到,她盼呀盼的結果竟是准姑爺的受傷!
當侍女話聲一落,聶四貞立即旋身飛奔而去。
她拒絕相信文闊會帶傷而歸!
臨行時,他曾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他一定會完好如初的回來,不會帶一丁點傷的, 這個時候他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文闊!」
聶四貞衝向床緣,見著了面色蒼白的衛文闊。
雖然文闊的傷已讓莫大夫包紮處理過,但那鮮血卻沁出白布染紅他整個胸前。
聶四貞蹲在床畔,紅著眼眶望著氣若游絲的衛文闊。
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難過的熱液哽上了咽喉,聶四貞的鼻頭突然湧上一陣酸。
衛文闊抬起手來拭去她的淚。「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他強打起精神安慰她 ,不忍心見著四貞為他掉眼淚。
其實這次能見到四貞,他已感到莫大的慶幸了。
早在他與兀烈納交戰第一回合時,他就明白兀烈納的威名絕不是虛傳。兀烈納他不 僅帶兵有一套,就連武功都不可小覷,可稱得上是有勇有謀的將士。他告訴自己這樣的 人材不簡單,絕不能等閒視之,所以這次的用兵,他比以往更為謹慎、小心,他甚至還 帶了兩位謀士前去參戰;然而──他還是吃了敗仗。
很奇怪的,他卻一點都不沮喪,甚至覺得慶幸;慶幸自己能輸給兀烈納這樣的好手 ,慶幸在他意氣風發時,就遇到這樣的敵手,不然,他還不知道要心高氣傲,目空一切 到幾時呢!
他也知道兀烈納這次是手下留情,只讓他傷及皮肉,讓他還有氣力回到關內,回來 見四貞一面。
四貞──他的末婚妻子,他這一生中無法拋開的懸念。
緩緩地,衛文闊的手撫上四貞清麗的面容。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上蒼,讓我還有機會可以再見到你。」他慘白的面容浮出一 抹虛弱的笑容來。「在我受傷之際,有一度我還以為這一生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聶四貞搖了搖頭,將他的掌心貼在她的臉頰上,難過的淚水又掉了下來。「你放心 ,莫大夫一定會治好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她佯裝堅強地鼓勵他。「現在你先閉上 眼,好好的休養身子。」
他回給她一個虛弱的笑。
「在這兒陪我好不好?」此時的他已虛弱得需要有她的陪伴,他才能安心。「不許 你愉愉地離開。」
聶四貞重重地點頭。「嗯,四貞絕不離開,四貞會一直待在你身邊陪你,直到你醒 來。」
她許了承諾,他才安心地合上眼。
看著已然安睡的末婚夫婿,地想起他的年少輕狂、他的意氣飛揚,然而文闊得意的 人生竟遭一個韃子的凌辱。
頓時,聶四貞心裡有了主意。
她悄悄地掙開衛文闊的手,輕輕地在他額前落下一吻。
「對不起了,文闊,這一回我得對你背信一次,因為我明白若讓你知道了我的決定 ,那麼你必定會來阻止我的。」
而她的計劃不容人來破壞,她不希望文闊都已受了傷,還要擔心她的安危。
「不行!我不答應。」聶將軍是想也不想地便一口回絕了。
他怎麼也不可能讓個女孩帶兵去征戰。
「為什麼不行?」
「小四兒,你是個女孩子家……」
聶四貞打斷她爹的說詞。「為國效命是不分男女的。」
「可也沒讓個女娃帶兵征戰的先例呀!」
聶四貞最不服氣的就是這一點。憑什麼帶兵征戰還得看性別,她實在是嚥不下這口 氣。
「爹,若是女人家生下來只能在家中織戰袍,那麼你當初又何必讓四貞學武藝,甚 至還讓女兒拋詩經、讀兵書呢?」
如果爹爹一心想將她塑造與一般的閨女無異,那麼爹爹就該灌輸她女子無才便是德 的觀念,而不是讓她淨讀孫子兵法,還成天拿著策略方案跟她分析。
如果當初,她沒讀到諸葛先賢的巧計妙謀,那麼今天她會甘心當一個只會紡織,而 不問國家大事的女人家。
「爹,是你讓女兒接觸這一切,現下你怎能忍心剝奪女兒學以致用的機會?」
聶四貞的一句反問讓聶將軍啞口無言。
當初他的夫人連生三個女娃後,他原以為第四胎鐵定會是個男孩兒;因為四貞在她 娘的肚子裡時,是既活潑又好動,成天拳打腳踢的,直讓她娘大呼受不了,就連替他夫 人安胎的產婆都說她從沒見過這麼有活力的孩子,說他的夫人這一胎鐵定是個小少爺。
而他竟也信以為真,成天歡天喜地地為夫人腹中的胎兒規畫好一切,就連習武的師 傅都教人給請來了。
在他的打算裡,四貞原本是一個可以替他分憂解勞,甚至可以帶兵征戰的好男兒,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夫人十月懷胎生下的,仍舊是個粉娃娃。
他本是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但他身為一名武將,總希望後繼有人,總希望有個兒 子可以跟他論劍比武。
而四貞,他也該是欣慰的;因為他這個女兒比別人家的兒子還來得爭氣。
對於武術、謀略,四貞從小就比別人多一份慧根,小小年紀就讀遍所有的兵書,就 連教她武藝的師傅都說四貞是生錯了性別,說她合該是個男孩命。
他是愈聽愈歡喜,以至於一時糊塗,真把四貞當成了男孩兒,有什麼國家大事,他 回家頭一個找的,便是他的小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