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憶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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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薩爾端康無語地承受了這一切,他只是眼露悲涼地盯著她看。「你用絕食強逼我來,就是為了要我正視你的怒氣、我的罪名?」

  「不,我要你來是有事相求。」她斂去傷痛,故作堅強地挺直了腰桿。「請你賜給我一名熟悉前線的士兵與一匹腳力佳的馬匹。」

  「為的是?」

  「我要替阿爾坦收屍。」

  「明知有危險——」

  「也要去。」她想也不想的就答。

  薩爾端康的心被狠狠地擊傷了。「你當真那麼愛阿爾坦!為了他,你連性命都不要了?」她眼裡除了她的阿爾坦,她還容得下什麼!

  「你可知道縱使你去了,也末必能得回阿爾坦的全屍。」

  「得不到全屍也得去。我不忍他屍處他鄉,不忍他當個無主遊魂無人陪伴。」

  聽著她的不忍,他久久未能回神。最後,為了她的不忍,薩爾端康有了決定。

  「我賜給你一個可汗。」

  她倏然昂臉看他。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替你去收屍;還給你,你的阿爾坦。」

  她的眼不爭氣地蒙上了一層水霧,顫著唇,她瞳大了眼瞪視他。「何必呢?這樣已不能彌補什麼。」

  「不是彌補,是不忍。你不忍阿爾坦身首異處,我則不忍你身陷危險。」她欠了阿爾坦,而他則是愧對於她。為對方付出一切,只是在還這一世的情債,不管對方受是不受,注定了這一生,他薩爾端康是陷在情海裡,掙不出來了。

  他的言語多情而無悔。都兒喜別開了臉,不看他臉上的熾烈深情。

  計劃才剛開始,她絕不能心軟。

  ※※※

  在大地披上一層黑紗後,整個古列延陷入了寂靜、黑暗裡。

  乘夜,都兒喜將牛皮紙絹收齊,納入她的懷裡。吹熄了燈火,掀了帳簾,她躡手躡腳躲開薛軍,一路逃往暗夜的另一端。

  三日前,薩爾端康為了她的不忍,親自去前線替她取回阿爾坦的屍首。臨出發前他給了她一塊令牌,好方便她在這座古列延自由地活動,不受怯薛軍的盤問。

  他這樣,剛好合了她的意。她有了令牌,等於有了這整座古列延的通行證,這樣,她方便潛入薩爾端康的帳子內竊取佈兵圖與作戰計劃。

  她知道有的,因為薩爾端康做事一向嚴謹,部屬臨出征前,他總與將領再三推演,將敵營所有可能使出的戰略全部推演一遍,再擬出作戰計劃,讓蒙古軍隊的傷亡以減到最低。

  只是——

  都幾喜臉上淡出一抹冷冷的笑;怕薩爾端康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昔日的嚴謹竟會成為她的報復利器;這樣,算不算是天理昭彰?

  「格格。」

  在都兒喜逃出古列延,進入第一望哨時,濃密的松蔭處,閃出一個身影。

  都兒喜退了三步,瞪向那個黑影。

  那抹黑影走出陰暗,月光照明了她的臉——是忽蘭!

  「你怎麼會在這兒!」

  「三日前,大汗怕格格會因駙馬的事想不開做出傻事,所以大汗宣忽蘭入宮看著格格。」

  所以這三天來,她的一舉一動都落進忽蘭的眼裡。她知道她偷了佈兵圖,偷了薩爾端康的作戰計劃!

  「你來,是為了告訴我,你讓薩爾端康收買了,來勸我打退堂鼓!」都兒喜的臉上一片平靜,冷得讓人心驚。

  忽蘭抿緊了唇,晃了頭。「忽蘭沒讓大汗收買。」

  「但你卻聽了他的旨意進宮,聽了他的旨意來監視我的行動。」

  「忽蘭這麼做,是為了格格,不是可汗。那一天,格格聽聞駙馬死訊,是握著忽蘭的手殷殷叮嚀著一些細瑣的事。忽蘭不笨,聽得出來格格在計劃著什麼。忽蘭會怕、會擔心,怕格格一個路走岔了,忽蘭便成了千古罪人,死後人了阿鼻,也無顏面去見駙馬爺;格格——」忽蘭突然給都兒喜跪了下去。

  「將佈兵圖、將作戰計劃交給忽蘭,讓忽蘭拿去給努爾哈赤。」所有的危險,她一肩扛起。

  都兒喜搖頭。「我怎麼能讓你這麼做!一樣是一條命,沒有貴賤之分。我去,或是你去,都是叛變的罪名,我怎能讓你去。」

  「不一樣,不一樣的。」她與格格是兩種命,兩種人生,這怎麼會一樣?「忽蘭牽繫著的只有家中爹娘,除此之外,便了無牽掛。但格格不一樣,格格除了爹娘之外,還身繫著土默恃部與浩齊特兩部的興亡;若事跡敗露,那麼土默特部與浩齊特部勢必會受到連累;格格,那是幾千人、幾萬人的身家性命啊;你身為土默特部的格格,身為浩齊特部的螅婦,怎麼能為了已身的恩怨,陷族人於戰火之中?」

  忽蘭說得頭頭是道,且將民族大義的大帽硬生生地叩在都兒喜頭上。

  都兒喜聽得一陣心驚,因為忽蘭說的沒錯,她一出事,便是兩部落的陪葬,這……

  「忽蘭請格格成全。」忽蘭頭點地,一再的磕頭,再三的請求。

  「忽蘭,你別這樣。」都兒喜急急地阻止她。「我不是不成全,我只是……只是在為難。為了替阿爾坦討回公道,我可以犧牲自己,但你——」

  「忽蘭也是阿爾坦的妻子,忽蘭也可以為駙馬做那樣的犧牲。」且不為這個,單單為了那一日,格格親口許婚時,說的那一句:忽蘭不是丫頭,是家人,是姊妹……為此,她可以為她都兒喜赴湯蹈火,她的命——可以豁了出去。

  忽蘭閉了眼,堅決地開口。「格格若是不答應,那麼忽蘭就這麼跪著,不起來。」

  都兒喜看著忽蘭臉上那抹堅定久久,忽地,她歎了口氣。「罷了,這佈兵圖、作戰計劃,你拿去吧!」除此之外,都兒喜還從她的腰間解下薩爾端康給她的令牌。「這令牌你一起收著,有了這塊令牌,各個哨站的士兵便不會為難你。」

  「這是?」

  「薩爾端康的令牌。」牌上那只展翅高飛的海青便是薩爾端康的圖騰。

  「那忽蘭就更不能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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