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並不是他家,而是旅館!
他接起放在床頭的電話,傳來旅館人員親切的聲音,「先生早安!您的退房時間到了,請問您還要續住嗎?」
「啊!退房時間?現在幾點了?」
他瞇起眼,看向週遭,這間光線昏暗的陌生房間,讓他有點搞不清楚今夕是何
夕。
「現在十二點半了,我們的退房時間是十二點,還是您要續住呢?」
「不!不用……」說到這裡,嚴鎮突然楞了下,這才發現不對勁,他身邊的床單是涼的,顯然,某個該在這裡的人,似乎已經離開很久了。
「昨晚跟我一起進來的那位小姐呢?」
「小姐?哪位小姐?抱歉呢!先生,我們早上輪過一次班,昨夜的輪班人員可能才會認得您帶來的小姐。」
旅館人員的聲音依然親切有禮,彷彿對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現在經濟不景氣,就算是他們這種標榜純商務的旅館,也難免會發生這種事情。
「是嗎?那妳有沒有看到一個很像小學……」
嚴鎮本來想再追問,但一旁的手機鈐聲響起,打斷了他。
他原本還略帶迷糊的神情瞬間緊繃了起來,那是他設定的醫院來電鈐聲。
「先生?什麼小學?」
「沒事了!我馬上退房。」他匆匆地掛了電話,摸到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接了起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嚴先生嗎?」
打電話來的是負責他妹妹嚴如若病房的護士,這是病危通知,妳的妹妹情況變糟了。」
「什麼?!」
「令妹現在正由我們的醫護人員照顧中,剛才,就是今天上午十點二十分左右,她的血壓急速下降、心跳過慢,所以我們已經為她做急救處置,現在雖然暫時沒事了,可是醫生說情況並不樂觀……」
護士一直在電話那一頭說著,可是嚴鎮卻一句也聽不清楚。
雖然從五年前的那天,得知妹妹有急性擴散的惡性腫瘤時,就知道這天隨時會來臨,但是這麼多年都過去了,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化療眼手術,他們也一起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無盡的痛苦跟希望磨練,痛苦於看著她日漸消瘦、發落頭禿、體重直降,全身都只剩皮包骨的虛弱模樣,卻希望她能繼續活下去,能有一天可以完全地康復起來。
縱使她康復的機率十分渺小,但他作夢也都沒想到,生命的終結點,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來臨了。
才五年啊!
醫生不是說過像這種惡性腫瘤,只要好好地進行手術跟化學治療,也有人活過十幾年,甚至完全康復的奇跡案例嗎?
可是,為什麼--
從發病到現在,不過五年的時間,孩子們也才五歲而已,卻要面臨這種跟親生母親生離死別的慘事呢?
唉!他能做些什麼,到底該做些什麼,上帝才會原諒他,讓他的妹妹、孩子們的母親,繼續活下去呢?
第四章
簡維圓很失落。
一個人搬出來住的日子,比她想像中的要孤寂許多。
事情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那個晚上過後的星期一,她上班時就沒再看到嚴鎮帶著孩子出現,後來經由秦於玲告知,她才知道,因為孩子的母親病逝,兩個孩子都請了長假,短期內不會回來幼兒園上課。
她很難過!
在她跟嚴鎮發生那件事後,才不到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叫人遺憾跟惋惜的事情。
可是,有時她又會安慰自己這樣也未嘗不好,沒碰到嚴鎮,她的心神就比較穩定,就可以好好做那種要搬出來住的假象,來騙她哥哥跟爸媽。
所以,就算拿到帳單的哥哥頗懷疑她怎麼會在週末夜晚去跟經營餐廳的房東簽約,且用刷卡方式付錢,但也沒多說什麼。
而在那天的一個星期後,她就搬到了秦於玲的房子裡,那是一個位在台北縣市交界口的住宅大廈,裡面是兩房一廳。
好友將自己的臥室清出來給她住,而另外一間房間,因為堆滿了衣服跟雜物,所以,她又花了快要兩個星期的時間,才幫她把整棟房子整理乾淨。
在這樣整理東整理西的同時,她也比較不會寂寞,不會想到那一個叫人難以忘懷的夜晚。
而她那天連個紙條都沒留下就走了,是不是走得太倉促了呢?
印象裡,她沒有留過聯絡方式給他,甚至沒告訴他她的名字。
他有可能會想來找她嗎?
唉!其實她不是沒想過要去找他,可是,醫院見不到他的人,她又鼓不起勇氣去偷翻中班的家長聯絡本,更鼓不起勇氣到PUB找他,當然,她也不敢叫秦於玲替她去PUB找人,因為她已經不只G次說過,不用每天見到那個男人來接小孩的日子,簡直就像是在天堂。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還能叫她幫忙去找人嗎?
再說,嚴鎮現在應該還在忙著喪禮的事情吧!
在這種時候,他也沒心情去見一個,像她這樣在夜店裡遇上男人,就隨隨便便失了自己清白的女人吧!
午休時間,小朋友睡覺時,以往都會跟著睡的她,卻已經快要三個星期沒睡過午覺了。
「歎什麼氣啊?別歎了!」
她站在走廊上,看著空蕩蕩的校園感慨時,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秦於玲沒精打采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一回頭,看到她那張美麗卻掩不住絕望的臉孔。
簡維圓眉頭微蹙,「怎麼了?」
她歎氣的原因自已知道,可是她想不透,這幾個星期以來,天天都笑臉迎人,看起來快樂得不得了的秦於玲,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歎氣。
「我……」秦於玲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垂下眸光,看著園裡的草地,「唉!」
她又歎了一聲,然後在廊道扶手上支起下顎,沒力地看著外面車道,「現在想想,有時候人不該快樂的太早。」
「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其實真的沒什麼。」
「別賣關子了!!」兩人同事兼好友快三年了,她不會不知道秦於玲這時候的想法,一定是有難以啟齒的忙,需要她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