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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鳳春見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像隨時都可以進廳內,替阮府解圍。心裡一陣迷惑,她與少爺明明不對盤的,如今卻肯以身家性命去涉險,一點也不像那平日貪圖快樂的杜畫師啊!

  杜三衡暗暗吸氣,正欲起身,忽然聽見正氣廳外小小的騷動。她微微探出臉,瞧見院子裡形勢遽改。

  不知何時,一名錦衣男子頭戴玉冠,手執搖扇,一派灑脫,堂而皇之走進阮府,身後數名隨身武士,全把高進寶帶來的官兵制服。

  突地,那男子像察覺有人在注視,他微側過面,對上杜三衡的眼。

  她目不轉睛,連眼皮都沒眨動一下,那細長的眸瞳透著幾許的陰柔,然後似笑非笑地移開,走進廳內。

  「來人啊!把這一干人等都給架走!」廳內,高進寶叫道。

  「誰敢?」阮臥秋怒目喝道:「依法無據,王朝之下恣意抓人,凡屬朝中官員親戚狐假虎威者,罪加一等!」即使不見物,他依舊瞪向四周,威喝:「官兵私用,不論其情可憫,一律撤其職務,再分罪責,誰敢無故抓人?」

  正氣廳內,「浩然正氣」高懸,一時間官兵面面相覷,無人敢吭一聲,直到輕滑半諷的聲音響起──

  「我就說,天下間,看見他的人就如同看見打不死的律法,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賊人看見他都只有認罪的份。臥秋兄,好久不見了。」那錦衣男子優閒踱進廳內,很隨意地看了匾額一眼,然後掃視廳內眾人,最後落在高進寶身上。

  「外頭是誰帶來的官兵?本爵爺還當是哪位公公不要命了,膽敢瞞著我向前都察巡撫阮臥秋私頒聖旨,原來,只是個鬧場的角兒啊。」

  「少爺,是東方大人!」鳳二郎咬牙切齒地低語。

  「誰是東方大人?阮爺的朋友嗎?」窗外杜三衡問道。這人看起來不像是阮臥秋會結交的朋友。太陰了,方才對看之間,臉皮都麻了。

  「不,當年少爺在朝中為官時,東方大人處處與少爺作對。有人說,當初毒瞎少爺的賊人,正是東方非的人馬。就算少爺辭了官,他仍然不放過少爺,每年秋風一起,必定來阮府作客,也一定會帶來一名名醫為少爺治眼……」

  「八年從未間斷?」杜三衡訝問。

  鳳春歎了口氣,道:「每年秋風起的日子不定,但,秋風一起,有個人卻一定會到。從少爺辭官之後,他共來八次,不曾間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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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洗之後,東方非一身儒雅衣袍,完全無官派作風,摒退隨身武士,笑道:

  「臥秋兄,又是一年不見了。好歹我也為你解了圍,你不感激我,反而板著一張臉,真讓我好生的失望啊。」

  縱然心裡對此人有成見,阮臥秋仍壓抑下來,平靜道:

  「東方大人此次前來,有何事需要小民效勞?」

  東方非一挑眉,薄唇掀笑,嘗了口熱茶,隨即斥道:「這是什麼茶?也配得上臥秋兄嗎?你身邊的丫頭……」

  「民女鳳春。」鳳春垂首,即使不願,也只能恭敬福身。

  「是了,我想起來了,這叫鳳春的,打你當官時,就跟在你身邊了,是不?你泡的是什麼茶?去拿酒來!咱們兄弟倆許久未見,確實該好好暢飲一番。」

  鳳春遲疑著,在看見自家主子微不可見的點頭後,才匆匆離去。

  「你身邊的人真是死心眼兒,你人都瞎了,他們還沒鬧個鳥獸散,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做人太好。」東方非漫不經心道。

  「東方大人,今年你來,究竟又是為什麼?」

  「當然是為你一雙眼睛啊。」東方非理所當然道。

  「阮某的雙眼確實已經沒有救了,東方大人不必再白費功夫。」

  「我白費功夫?」東方非哈哈大笑:「我從來不知道白費功夫是什麼滋味,我要做的,誰能說不?皇帝老爺也不成!」見阮臥秋臉色流露出薄怒,東方非心頭更喜,笑道:「這回,我又找到一個名醫啦,臥秋兄可一定要試試!」

  「阮某心領了。」

  「心領?」他揚眉,哼笑:「你若不肯醫治,那名醫一家十八口,就只有去見閻王爺兒的份,你說,你只是心領了嗎?再說一次,我就吩咐下去,讓那十八口見不著明天早上的太陽!」

  「東方非!」阮臥秋猛然站起。

  東方非笑聲不斷,在正氣廳內顯得格外刺耳。他搖著扇,打量高懸的匾額,笑道:「你也曾是個大人啊,可惜雙目失明,大好前程盡成空,你想,如果現下我對著聖上提起前都察巡撫阮臥秋,你猜他老人家還記不記得?」

  阮臥秋抿起嘴,未置一詞。

  「朝中新血交替,又有誰能記得你?」

  「若事事都要人記得,當初阮某也不配為官了。」

  東方非知他向來表裡如一,從不說違心之論,薄唇不免又揚起:

  「正是。臥秋兄,你就這點教人欽佩,讓我好生難忘啊。」

  「多謝大人厚愛。如今阮某已是平民之身,大人不必再處處防我了。」

  「哈哈,我防你?你已經是一個沒有官名加身的普通老百姓了,我東方非何需防你?我要掐死你,就如同掐死一隻螞蟻般的簡單。臥秋兄,你可知我在朝中一手翻雲一手覆雨,我要更改萬晉法令,哪個朝官敢吭聲,巴結我都來不及啊!」

  阮臥秋聞言,不由得怒火上飆,罵道:

  「小臣爭寵,大臣爭權,此危國之風也!東方非,你憑一己之私,在朝中翻雲覆雨,縱然得到了一時權貴,國敗民衰,於你又有什麼好處?」

  東方非見他惱火,不怒反笑:

  「對我是沒什麼好處,圖個快樂而已。百年之後,這個國家落得何種下場與我何干?又不是我當皇帝!臥秋兄,你還記得當時雖明封為都察巡撫,但實則貶離朝廷,就因你上書反我!我想想,那句是怎麼說來著?『能用一國之善士,則足以君一國;能用天下之善亡,則足以王天下,東方非禍及王朝,理應撤官查辦』。你啊你啊,就是說話也不會拐個彎!擺明就是說聖上無識人之明,小弟我雖下才,可也算是聖上眼前的大紅人,就算你搜集罪證又有何用處?我一把火燒了,把你呈上的罪證當著聖上的面燒得乾乾淨淨。你說,你替這種老頭兒盡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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