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啊,縱然辭官回故里,依舊讓他想重挫他骨子裡的正氣。
「臥秋兄,你真是令我信服了。」薄唇愉悅掀笑:「我還以為你終究會為了杜三衡而背後搞小動作,好比讓那冒牌的杜三衡連夜脫逃,抑或向我彎腰求情,哪知你什麼也沒有做,真令我有些失望啊!」
「大人眼線密佈,小人哪敢在大人眼皮下動作呢?」阮臥秋坐在太師椅上,冷淡地說道,彷彿對將要發生的事情一點也不緊張。
「哼哼,那杜三衡呢?」
「杜某在此。」人未到,聲先到,連串的笑聲讓東方非聽了就心生厭惡。
「杜三衡啊杜三衡,你真是膽大包天,今早我故意將隨身武士撤離後門,就是想給你一條生路,哪知你不領情,分明要領了罪罰,才知世間的險惡啊。」
「欸!」她笑著,視線不由自主地越過東方非,落在臉色冷然的心愛男子上。「大人,杜某若真走出那後門,只怕不消半盞茶,就會被你派的人押回,這種欲擒故縱的遊戲挺好玩的,可惜杜某腿短,無法讓大人玩得盡興,索性就不陪玩了。」
東方非瞇眼,哼笑:「杜三衡,你的心思倒真有趣。」
不是有趣,而是她若有本事,也很想跟東方非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不過這話要說出口,阮臥秋一定又會在她耳邊吼吼叫叫的。
「你的眼睛在看哪兒?」細長的眸子透著陰森,笑著:「杜三衡,你看,這些都是我帶來的人,縣令大人、新任知府大人等這些都是來做見證的,也可以說是等著來判你罪刑的劊子手呢。」
「未看書便先定罪,大人,這可不好啊。」她沒被嚇到,反而笑著:「既有罰,也必定要有獎賞才能彰顯大人英明,正好這些大人們也可做個見證,若是杜某今日畫不如名,自當領罪,若名副其實,懇請大人允我一個要求。」
阮臥秋聞言,低聲吩咐:「陳恩,扶我到杜畫師身邊。」
陳恩依言,立刻扶他起身。
「杜三衡,你真是狡猾啊!正因你太狡猾了,本爵爺才不允你待在臥秋兄身邊,污了他的正氣。不過,為表公正,我就允你一個要求吧。」他不以為然,不認為她的要求有實現的機會。等她一判罪,先割了她的嘴,再挖她的膽,要看看她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多謝大人!」她喜道,見阮臥秋迎面而來,連忙扶住他。「阮爺,今兒個你看起來真是神清氣爽呢。」
這時她還能油腔滑調,多半是無事。只是他眼不能見畫,心裡畢竟有些不穩。
「掀畫布!」東方非道。
隨身武士上前掀開畫布,畫由右下角的朝服逐一顯露——
阮臥秋聽見鳳二郎率先叫了出來,身邊的陳恩也低喊:「怎麼跟我那日見的完全不同?」
隨即,驚呼不斷。
「怎麼了?」他問。
「阮爺,你放心。我跟我的助手,可是卯盡全力呢。」哎啊哎啊,真想心靈相通,將畫面傳遞到阮臥秋腦海,讓他看看此刻臉色鐵青的東方非。
「這簡直跟真人沒有兩樣啊,果然不虧為民間畫王!」有官如此驚歎。
她扮了個鬼臉,純油畫的肖像在金碧王朝並不多見,連宮內大多也是依著皇帝的喜好,以中西混合的畫法,巧妙地將人臉部的陰影淡化,以略帶平面的畫技取代,讓肖像看起來並不那麼真實。
要是她,她可也不想在擺滿純油畫肖像的走廊裡走動,會活活嚇死她的。
「杜三衡!」東方非咬牙冷笑:「你說,本爵爺可是一開始就著了你的道?」誆他入了陷阱!
「大人,杜某哪有這份能耐?」她一臉無辜:「是大人一時不察,不小心誤以為小人的畫功就那麼一點兒。」
東方非瞇眼瞪著她,隨即突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說你要什麼?黃金千兩?還是美宅一棟?或者,你想要留名後世?」對他來說,全是小事一樁。不管她選擇哪一樣,緊跟而來的就是他的報復了。
她直勾勾望進他那陰險到有些過火的眸於,輕笑:
「杜某什麼都不要,只要求一件事。從此以後,大人過自己的陽關道,阮臥秋過他的獨木橋,兩不干涉,凡舉與他有關者,大人都不准動手,從此遺忘阮姓。」
「你!」頭一遭,在場官員目睹了東方非咬牙切齒。
「大人能在官場上縱橫多年,撇開聖上恩寵,在待人處世上必有自己的行事作風,我曾聽聞,大人一諾千金,從不改口,還是大人打算就此毀了自己的信譽?」
東方非哼哼哼,一連冷哼數聲,哼得諸官濕了背脊。他冷笑:
「好啊好啊,你真是看準了我嗎?東方非的信譽我可不放在眼裡,不過我說過的話必然做到。臥秋兄,這女人當真是你的好畫師啊,她讓我從此無法動你了!」
「大人,你若處心積慮就為了摘下『浩然正氣』的匾額,那麼小人立刻差人拿下,從此阮府裡永不放置任何匾額。」阮臥秋沉聲道。
「爺!」鳳二郎跟陳恩同時叫道。永昌城內何時有了阮府,這匾額就何時有的,一百年的歷史,阮府的骨氣啊!
東方非盯著他,薄唇依舊抹著冷笑:「臥秋兄,原來這塊匾額對你來說,已經是木頭了啊……你的堅持是軟化了,還是改放在心裡了?」
阮臥秋沒有答話,廳內在場諸官暗自面面相覷,不知這瞎子到底是誰,竟敢頂撞紅遍朝野的東方非,其中新任知府大人上前,暗示低語:「大人,您若不便動手,就由我派個名目——」
「這裡也由得你放肆嗎?」東方非一逕地冷笑。
「爺兒!」阮府老奴奔進來喊道:「外頭有公公說奉聖上口喻,請東方大人速回宮中!」
東方非先是一怔,隨即迅速看向阮臥秋,哼聲道:
「你也會玩手段了嗎?」睨了一眼杜三衡,便拂袖走出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