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一怔,隨即點點頭道:
「當然接到了,我辦事你們還不放心嗎?」
「那她人呢?是不是真如杏花姐形容的那麼美啊?」
「就是啊,讓我們先瞧瞧嘛!」
「順便聯絡聯絡感情。」
幾朵花七嘴八舌,桂花幾乎無法招架。
「等等,等等,這……人家趕了一天路,很累,我已經讓她先歇著了。再說總得讓她先見見杏花姐嘛!」她說。
「別說笑了,這會兒萬萬不能讓杏花姐看見她啊!」梅花忙道。
「是啊!會鬧出人命的。」蓮花也說。
「我知道了,這個我會安排。夜也深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去吧!」桂花坐在床邊揮揮手要她們離開。
幾朵花相繼離去,蘭花則在門口停下來對掛花說:
「幸虧你回來了,大夥兒都慌得不得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桂花很想這麼對她說,最終還是勉強擠出個笑容打發了她。
唉!這下可怎麼才好?杏花姐再也美不起來,大老遠接回來的如茵距離「美」這個字,又大概有個十萬八千里遠,這……百花閣還有希望嗎?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 § §
雖然頭還疼著,桂花終究還是皺著眉走出房間。她總得去看看杏花姐的傷勢,還得把已經接回如茵的事向她報告。
她推開房門後,果真有個東西朝她飛過來,桂花閃身一看發現是茶壺而不是夜壺,心裡好過了些。
「是我,桂花。我來看看你。」她一步步緩慢朝床榻移動,確定了沒有東西會再飛過來才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你……還好吧,杏花姐?」她問。
「好個鬼!」杏花罵道,卻沒有把臉從拉高的被子裡露出來。「要知道會變成這副德性,那一跤還不如乾脆把我給摔死算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人命一條當然是比美貌價值多了。你想想,咱們早不年輕了,再漂亮又能維持個幾年呢?你又何必這般看重外表?」桂花勸她。
「吃我們這一行飯的不重外表,要重什麼?大夫說我這鼻子是接不回去了,這……這教我怎麼看得開?」
聽起來杏花姐好像是忿怒多過於傷心,人也還挺有精神的,桂花稍微安心了些。
「你就別氣了,換個方向想想,你不過賠上個鼻子卻逃過了這個大劫難,日後肯定能逢凶化吉,一帆風順的。」
「咦?真的嗎?」杏花總算探出頭來。
那張裹滿了白布的臉直把桂花嚇得差點摔下椅子!
「你……」她手撫著胸,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有必要裹成這個樣子嗎?大夫替你上的藥?」
「大夫是替我上了藥,布是我自己裹的。」
「何必呢?只露出眼睛、鼻子跟嘴巴,多嚇人啊!」
「我無法忍受讓別人看見我那副醜樣子。」
裹起來就比較美嗎?桂花想這麼說,最終還是作罷。說了這麼多,其實她又何嘗不瞭解杏花姐的心情?不要說她們這些青樓女子了,只要是女人,有哪一個不愛美的?換了是別人,也一樣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說起美,一張跟「美」完全扯不上關係的臉就浮現眼前,記起自己來此的另一個目的,桂花長歎了一聲:
「我已經把如茵給帶回來了。」她直截了當道。
杏花一聽,倏地坐了起來:
「老天爺!你不說我倒給忘了。怎麼?如茵她還好吧?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把她暫時安置在婆婆那裡。她……她受了點傷,我讓婆婆給她上藥。」
「如茵也受傷了?」
「不礙事,一點皮肉傷罷了。」桂花安撫道。
「嚴不嚴重?要不要找大夫?」
「我想應該是用不著。」
「真的不要緊?你沒騙我?」
「真的不要緊。」
杏花鬆了口氣:
「那就好,現在咱們百花閣可全靠她了,萬一她也跟我一樣不能見人--」
「沒那麼慘。」桂花說。停了半晌,接著道:「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
「什麼?」裹滿白布的臉向她靠過來,桂花又差點跌下椅子。「什麼叫『好不到哪裡去』?難不成如茵也傷在臉上?」
「這倒沒有。」桂花挑了挑眉,遲疑地開口問:「我說杏花姐,這個……你真的確定如茵長得是嬌俏可人、有沉魚落雁之姿嗎?」
「八九不離十。」杏花回答。「她小時候是不怎麼出色,不過我們家女人都是這樣,長大了就會變了個樣,美得嚇人。」
「杏花姐就是這樣?」
杏花點點頭:
「就像脫胎換骨一樣。」那張裹著白布的臉又向桂花靠近了些。「怎麼了?忽然問這個,是不是如茵有什麼不對?」
「不,她很好,既天真又善良,看見我去接她開心得不得了。」
杏花頻頻點頭:
「我就知道讓她待在李府是對的,女人相貌雖然重要,內涵也不能疏忽,如果能跟在大戶人家的千金身旁,耳濡目染下肯定能學會一些應對進退的禮節,氣質也會跟著改變,變得跟我們完全不同。」
桂花垂頭歎氣,看杏花姐這麼興致勃勃的,教她更加難以開口。
再這麼扯下去到天亮都扯不到重點,她應該非常直接、非常確實地把事實告訴杏花姐才對,橫豎她們姐妹總得見面,有點心理準備會好一些。
「你聽我說,杏花姐--」
「快說!快說!我等不及想知道如茵變成怎麼樣的美人了。」杏花開心道,壓根兒就忘了她的傷勢。「如何?她是不是長得非常像我?」
「老實說,一點都不像。」
「這麼說來就是比我還美上幾分了?」杏花雙手合十。「感謝老天!百花閣有救了,我就知道--」
再讓她抱持這種幻想就太殘忍了,這麼一想,桂花倏地站了起來。
「杏花姐,如茵是救不了百花閣了。」她嚷道。
「咦?」杏花嚇了一跳,眨眨眼間:「你胡說什麼?如茵絕對可以救百花閣,咱們大夥兒都要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