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試走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步,來到這裡,認識他,更無可奈何地心繫於他,她已經是驚煌失措毫無頭緒。他從未對她和顏悅色,她心碎之餘只有躲他,沒想到這竟也成了他發脾氣的原由。他究竟希望她怎麼做?立刻離開高雄嗎?
「你——」唐如意啜泣。「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嗎?還是你根本只是單純地無法忍受我的存在?」
賀鷹風從未感覺如此無助。一個女孩就在他面前哭,斗大的淚珠一顆顆滑下臉頰,還伴隨著抽噎的聲音。
該死!他為什麼對她說那些話?他到底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他不過是過來看看母親,順便問出她倉卒搬走的理由。
你根本不希望她搬離修車行,這就是你大發脾氣的原因。
一個模糊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而這回他並未試圖否認。眼前的賀鷹風只知道她哭了,哭得這麼傷心、這麼難過,那幾乎讓他呻吟出聲。
儘管他不願意承認,這個女孩的確是打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開始困擾他。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女人沒有一個像她,能帶給他既困惑又懊惱的莫名感受。但他從不想害她哭的,老天明鑒,他真的不想,
賀鷹風忽然覺得自己很差勁。就算她真是和母親串通好來騙他,她畢竟沒做過任何一件傷害他的事。反倒是他一直在言語上和她作對,極盡刻薄嘲諷之能事。難怪連林泰都要開口替她說話,他根本從見到她開始就不曾公平待她。
見她就站在他面前,咬著顫抖的唇努力想吞回淚水,賀鷹風感覺自己是名副其實的混蛋。他想對她說此件麼,甚至道歉,但話就像硬在喉嚨一般難說出口。後來居然是她拭了拭眼淚,主動對他開口,聲音有些不穩,令他感受怪異。
「我——我可以回房間去嗎?我在這裡只有更惹你心煩。」
她竟這麼說,賀鷹風不知道如何回答,凝視她良久才歎了口氣。
「你一定認為我是個不可理喻的大混蛋。」他說,是陳述而非問話。
他看見她的眼睛因驚訝而張大,接著就是一陣搖頭。她沒有說話,應該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賀鷹風苦笑道:
「別擔心你的回答會傷了我,對一個從不在乎你感受的人用不著這麼寬宏大量。」
「你——我——」明顯地她還在訝異當中。這不奇怪,畢竟連他都不習慣自己這副向人低頭的樣子。
他撇開頭,略不自在地說:
「我不好!害你哭了。」
「賀先生……」唐如意弄不懂這是怎麼樣一個情況,他,這個在她看來幾乎永遠不可一世的男子可是在對她表示歉意?
「賀先生?」賀鷹風苦澀一笑。「你到這兒也好一陣子了,我們居然還是這麼生疏,我叫你唐小姐,你稱我賀先生。這——我明白這全是因為我——因為我暴躁易怒的個性!今天居然還讓你掉了眼淚……」
唐如意又搖頭。
「不!是我打擾了你們。其實,一開始你就猜對了,我不是單純來這裡渡假的。我母親替我安排了一場相親,而她——我母親她希望我就這麼嫁給那個人。我怕,所以才離開家到高雄來麻煩你們這麼久。」她勉強笑了笑。「不過賀——賀大哥,我已經決定回家去了,再過一、兩天吧,等我陪陪伯母以後就告辭回家。我媽看中的人未必就不好,結婚就結婚嘛!逃什麼呢?我已經想通了。」想著自己就要離開這裡,離開他,甚至還可能嫁給一個陌生人,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這回訝異的是賀鷹風了。
「你——」他以複雜萬分的表情看她。
唐如意吸吸鼻子。
「我——我不大舒服,想睡一會,晚餐你跟伯母吃吧!不用叫我。」她說完,幾乎連看他一眼都做不到就往樓上跑。就因為這樣,她沒有看見賀鷹風一雙滿是掙扎的眸子直盯著她,半刻也不曾錯開,直至她消失在樓梯盡頭。
☆☆☆
當天晚上,賀鷹風和母親在附近一家川菜館用餐,雖然就兩個人,賀母還是點了一盤盤喜歡的菜色。
「兒子!這一餐可是算你為我接風洗塵,開心點嘛!一點誠意都沒有。」她皺眉,極端不滿地對兒子說。
賀鷹風冷哼一聲,譏嘲地回話:
「你不過是出去四處遊玩了幾天,需要接什麼風?洗什麼塵?只是想打打牙祭,要我掏錢。」
「呀!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媽?我們母子好些天不見,聚聚不應該嗎?你掏錢不應該嗎?」
「我沒說不掏錢,你儘管吃就是了嘛!還管我的表情做什麼?」
上來了盤滑蛋蝦仁,賀母來了便往嘴裡送,邊吃邊盯著兒子。
「可是你這副樣子,讓我怎麼吃得開心?是不是少了個人,你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賀母眼角帶著笑意。
賀鷹風知道母親所指為何,是以挑高了眉毛,不過沒有說什麼,眼神顯得更加陰鬱。
賀母擱下筷子。
「她本來還好好的,我出去送個特產回來就聽她說不舒服!不能陪我們吃飯。老實說,兒子,是不是我不在時你對人家說了什麼不禮貌的話?」
賀鷹風反倒拿起筷子,並不是他真對眼前的飯菜有興趣,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母親的問題。可以的話,他倒希望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別再繼續。
「我不懂你為什麼就是看她不順眼,她實在是個善良有禮的好女孩,外表又這麼討人喜愛……」
「媽!」
「怎麼?我可沒說錯啊!林泰林德兩兄弟不也都挺喜歡她?要不是年齡上稍有差距,他們一定會搶著追求她,只有你不把人家當一回事,還動不動就粗聲粗氣地嚇唬她。」
賀鷹風看了看母親,說:
「媽!你老實告訴我好不好?唐吉祥究竟是不是你找來的?你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
賀母張大了嘴。
「拜託,你怎麼這麼死腦筋,現在還在想這個問題?我說過幾次了,我和她原來根本不認識,你怎麼就是說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