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家裡越來越近,他忽然希望能不回家去,他不想看見唐吉祥,不想看見她哀怨的眼神彷彿在向他抗議。老天!是她自己要搬走,可不是他趕的,他在意什麼?
喃喃詛咒著,賀鷹風加快了回家的腳步,並非真為了早些到家,只是不想再給自己三心二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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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媽喜歡說你,你有事沒事就跟朋友喝個爛醉,傷身體不說,還惹我生氣啊!」賀母打兒子一進門就拿他喝醉的事來叨念,而賀鷹風的耐性也就一點一滴這麼被磨掉。
頭疼提醒了他今天已經聽夠母親的嘮叨,該他說點話了。
「好了!媽!我又不是三天兩頭喝酒。」他說,算是為這個話題劃下句點。「林德呢?他不是跟你們回來,怎麼不見他的人影?」他四處張望,不僅不見林德,連唐吉祥的蹤影都沒瞧見。
賀母顯然還掛念著兒子喝酒的事情,但她也很明白兒子的脾氣。他不想聽的事再提只會增加他的不耐,一點正面的影響也沒有。
「林德說他們兄弟準備參加明年的高職聯招,需要買一些參考書,我讓吉祥陪他到附近書局去了。」賀母歎氣。「聽阿德說是你和吉祥說服了他們的母親讓他們半工半讀。難得你這麼關心別人,如果對自己的事也能稍微多關心點就好了,這麼大個年紀了……」
「媽!我是問林德,扯到我身上來幹什麼?」賀鷹風心裡是越來越不舒坦。「買書?他倒好,利用上班時間做自己的事,把我這個老闆當成什麼了?」
「別怪他。」賀母皺眉。「是我聽見他跟吉祥商量參考書的事,所以讓吉祥陪著他走一趟書局。是我答應的。」
「真不知道付他們薪水的是你還是我。」賀鷹風沒好氣道。
賀母責難地瞪他。
「你怎麼這麼說?他們兄弟有心向學是好事,這也是你極力促成的啊!不過是去買幾本參考書,計較這麼多幹什麼?」
賀鷹風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陰鬱難懂。賀母忽然揚揚眉,以詭譎的眼神看向兒子。
「兒子啊!你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我的頭還很痛。」賀鷹風答。
「只是這樣嗎?以前可不曾見你因為宿醉遷怒他人啊!」
「我遷怒誰了?」
賀母沒理會他,逕自接著說:
「是不是為了吉祥搬回我這裡的事不開心?」
「鬼才會在乎她搬哪裡去住。」賀鷹風的回應快得令人懷疑。「我只是奇怪她為什麼不乾脆回家,一個女孩子提著個行李就住到外頭像什麼樣子!」
「人家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真不知道是什麼『苦衷』嗎?」賀鷹風掀掀嘴角。「我非常懷疑她其實是配合你的計畫而出現的,就在你說起你那預言的夢過後不久。太巧了,媽!巧得讓我怎麼都不相信她是一個單純的過客。」
「你——你以為她是我找來的?」賀母一臉驚訝。「老天!你怎麼會有這麼怪異的想法?我找她來幹什麼?我的夢?我——我到底做過什麼夢了?我說過什麼嗎?怎麼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賀鷹風懷疑地看著母親,試圖由她的表情判斷出剛才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實。就在此時,唐吉祥推開門走進來,她看見賀鷹風在場,顯得有點不自在。
賀鷹風露出簡直不算是笑的笑容,他倒要看看這個一向挺有禮貌的唐小姐怎麼向他解釋她的不告而別。
「你回來了?阿德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賀母對她是一臉笑容,如意不由對自己欺騙她感到愧疚。
「阿德回車行去了。」她看看賀鷹風。「他說——他說怕老闆醒來見他不在會生氣……」
「說生氣實在是太輕描淡寫了,是不是啊?兒子。」賀母譏誚地笑,接著由沙發上站起來。「我得送些特產去給左鄰右舍,你們倆就先在這兒聊聊,一會兒我們一起吃晚餐。」她揮揮手就要朝外走。
「伯母……」唐如意無法形容內心的驚慌。她一點也不想跟這個男人單獨在一間屋子裡,即使只是說說話,否則她何必要求賀伯母讓她搬過來?
「不用害怕,孩子,我這個兒子看起來是凶了點,對女孩子還是知道禮貌的。」賀母眨眨眼,拿過大包小包的名產走出去。
唐如意呆望著門幾秒鐘才慢慢回過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吞吞吐吐地開口。
「我——你坐吧!我去把我的東西整理一下……」
「坐下。」賀鷹風說。
「啊……」
「坐下,你至少還欠我一個解釋,小姐。」
「解釋?」
「說說你為什麼在我媽旅行回來的頭一天就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搬了過來。」
唐如意霎時明白他在生氣,他的臉上表情根本就寫得一清二楚。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生氣?他不是一直希望她早些離開嗎?
「說話啊!你幾乎是趁著我睡死之際倉皇逃走的。」賀鷹風扯了扯嘴角。
「不是這樣!」唐如意第一次拉高了聲音。「我想告訴你,可是你怎麼也叫不醒,先前賀伯母也試過的。於是我就留了紙條……」
「我沒看見什麼紙條。」
「不可能。我真的留了紙條,就放在你的桌子上。」
「桌子上?」賀鷹風低吼:「你是白癡啊?我有幾百年沒在那桌子前面坐過了,你當我是要參加大學聯考,每天都在桌前苦讀的高三學生嗎?你就找不到別的地方可以放你的紙條?」
他充滿怒意的聲音讓唐如意嚇得後退了好大一步。
究竟是怎麼了?什麼事讓他生這麼大的氣?先是因為她搬走!後來又因為她把紙條放錯了地方,怎麼她就不覺得這兩件事有這麼嚴重?
他那麼凶,還罵她白癡,她開始懷疑她怎麼做都會惹他生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就是看她不順眼,她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委屈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如果早知道離開家遇上的是這樣的情況,何不乾脆聽母親的話去相親?